第60章 絕望的前奏曲(九)
林遠柒回到醫院的時候,夏竹正看著窗外發呆。
她的額發軟軟地垂下來,看起來溫柔而好看。
林遠柒的心思沒來由地跟著安靜下來,他伸手撥開夏竹的頭發,淡淡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你們那邊沒什麽事吧?”夏竹問道。
林遠柒搖搖頭,他的目光很平靜,仿若深潭。
夏竹忽然有些想觸碰他,她伸出手在林遠柒的頭發上順了下去,眉眼微眯。
林遠柒沉默片刻,還是問道:“如果說重案組裏麵有一個人是內鬼,你會選擇誰?”
夏竹怔住了。
林遠柒忽然有些後悔提起這個話題,剛剛的氛圍太好,他為什麽要忽然說起這個。
可是夏竹已經在認真思考起來,半晌她開口道:“如果是說從感情角度,那麽我並不想懷疑任何一個人,”她的語氣有些像是懷念:“不管是鄒霂遠隊長,還是盛元前輩,都對我很照顧。”
聽到這裏,林遠柒覺得自己莫名地有些吃醋。
夏竹沉默片刻方才道:“但是如果真的一定要決定一個,我有些懷疑畢天齊前輩。”
林遠柒挑了挑眉。
向來林遠柒的表情裏是推斷不出他的想法的,這也是學心理學人的通病,因為太習慣從別人的一言一行中察言觀色,所以愈發不願意顯露出太多的麵部表情,夏竹隻好說下去:“因為畢天齊前輩有幾件事,我一直有些在意。”
林遠柒微微笑了,示意夏竹往下說。
夏竹心底愈發放心起來,點點頭道:“你記不記得咖啡館夫婦的時候,也是畢天齊前輩拿出了以前的線索,我們才關注到後麵的事情,同樣,後麵有幾次畢天齊前輩一個人在裏麵查地點時,我看到他的表情很猶豫。”
林遠柒蹙蹙眉頭,忽然問道:“可是之前,你並沒有提起過。”
夏竹搖搖頭:“抱歉,以前林教授說過,心理學可以假設,但是不能做無理由的推斷。”
這句話是每個學犯罪心理學的人都記得的,為了保障罪刑法定,所以任何沒有確切證據的事情,都不能妄加揣測,不然會導致後麵事件認識上的偏頗,從而導致誤判。
很顯然,林遠柒也是了解的。
他的目光在夏竹身上停頓片刻,這才道:“我和霂遠也這樣考慮。”
夏竹有些吃驚。
“沒錯,”林遠柒說了下去:“和你的理由一樣,而且後來霂遠發現警局的監控被人動過,除了畢天齊,我們想不到任何一個從來不出外勤的人。”
夏竹搖搖頭補充道:“如果說這樣,那麽外麵的戶籍警也有嫌疑。”
“不,”林遠柒搖頭:“重案組的監控與整個警局分開,而且在重案組的檔案裏麵,每個人都有一個固定的掩碼,雖然這一點很少被利用,但是我們根據掩碼查看,的的確確是畢天齊動了。”
“現在要怎麽辦?”夏竹蹙眉問道:“我並不主張打草驚蛇。”
“自然不能打草驚蛇。”林遠柒眉宇飛揚:“我們要做的事情,是引蛇出洞。”
既然畢天齊已經不是自己人,不妨幹脆就用他來做誘餌。
夏竹猶豫片刻,忽然問道:“我知道我的想法可能是有些冒險,可是我有一個設想。”
林遠柒看過來,示意她說下去。
夏竹思索片刻方才道:“我們能勸說畢天齊前輩嗎?”
林遠柒眉心微微蹙起,看上去有些糾結。
半晌,嚇阻方才歎了口氣:“我隻是覺得,其實他也許也有苦衷。”
對於這一點,林遠柒很果斷地嗤之以鼻:“每個犯罪分子都有苦衷,但是我並不認為這是為非作歹的借口。”
“不……”夏竹認真地搖頭:“就像是綁架犯最後被擊斃前,我們也有談判專家可以談條件一樣,也許我們並不一定要徹底放棄。”
“你的意思是他還可以被治療?”林遠柒難得用上了網絡上的流行詞。
夏竹卻有點笑不出來,她認真點頭:“我……隻是一個設想。”
林遠柒沒有答話,隻是伸手輕輕摸了摸她軟軟的頭發。
“我有點不放心你這邊。”林遠柒這樣說:“席栢做事很不擇手段,而現在他的目標很可能就是你。”
夏竹連忙表態:“我可以出院的!”
林遠柒蹙眉看她,表情不愉。
“我的意思是,我出院的話,也許還能幫上忙。”夏竹梗著脖子,語氣非常堅定。
事實上她一點都不想繼續在醫院裏待著了!再待下去保不齊就急瘋了!
外麵接而連三地出事,根本就坐不住啊……
林遠柒難得猶豫了片刻,方才不甘不願地點了頭:“好,我去聯係醫生看看能不能辦出院手續。”
他話音未落,夏竹熱情洋溢地摁響了醫務鈴。
林遠柒抬眼看她,語氣似笑非笑問道:“我能不能認為你這是早有預謀?”
夏竹的手微微一僵。
“想出院很久了?”林遠柒含笑。
“是……”夏竹默默縮回了手,看到醫生走了進來。
“好吧,”林遠柒盯著大夫看了半天,最後不甘不願地點了頭:“明天開始,24h和我呆在一起。”
夏竹仰著頭想了想,忽然就被自己豐富的想象力驚呆了!
“二十四小時的意思是……”夏竹咽了口口水。
林遠柒蹙眉:“怎麽?”
夏竹搖頭如撥浪鼓,我絕對沒有多想。
對於夏竹的歸隊,鄒霂遠實在是不能更開心。
這些時日林遠柒除了忙這邊的事情,其他所有的時間要不是衝到醫院,要不就是在自己耳邊碎碎念要多給夏竹身邊派人,生怕某人去搶人。
鄒霂遠深刻覺得,如果夏竹再不歸隊,他可能就要瘋了。
因而夏竹回來了,鄒霂遠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好多了。
聽了夏竹的意思,鄒霂遠卻是難得地沒有說話。
林遠柒看了他一會兒,就轉頭看夏竹:“他不說話的意思就是,他應該也這樣想過。”
“神棍。”鄒霂遠歎了口氣,對夏竹點了點頭:“沒錯,我的確是這個意思,不想就這樣放棄老朋友,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盡可能讓他回來,這樣最後處分也不會太重,畢竟沒有什麽實質後果。”
“他加入那邊時間並不算短,”盛元忽然道,一張一張快速翻動著監控掩碼:“在五年前,就已經和那邊有聯係了,因為那時候的他已經動過掩碼。”
林遠柒蹙緊眉頭:“你確定是五年前?”
“沒錯。”盛元將手中的表格遞過來。
林遠柒和鄒霂遠對視一眼:“那麽五年前的那件事,他很可能也有參與。”
那個差點改變了林遠柒一生的事,也許中間也有畢天齊的一份。
“你……”鄒霂遠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
林遠柒卻是平靜地搖了搖頭:“我隻追究席栢一個人的責任。”
每個人心中或許都曾經存在過一些難以言說的陰翳,如果沒有席栢在旁鼓動,這些陰翳或許會慢慢隨著陽光普照而散開,或許會成為記憶之中最深處的一部分,而不是大爆發。
如果沒有席栢,就沒有這一切。
“說說想法。”鄒霂遠看向夏竹。
夏竹點點頭:“如果是從心理學角度看,我們需要找到誘因。”
林遠柒難得做了一次解釋的角色:“就是說為什麽他會選擇投奔席栢,找到最初的心理起因,不管是對於現實生活的不滿也好,或者是報複情緒也好,我們需要揪出症結來。”
“如果說能夠重現五年前他的心理情況,那麽我也許可以找到拉他回來的辦法。”夏竹這樣說。
盛元蹙緊眉頭,忽然看向鄒霂遠:“五年前,是不是就是我剛進來的時候?”
鄒霂遠想了想點頭:“是。”
“在我之前,他是重案組的首席法醫,在我來了以後,畢天齊就做了技術人員。”盛元介紹道:“我一直以為他並不在意。”
“法醫室後來也有邀請他,可是他已經心無旁騖地搞起了技術專精。”鄒霂遠補充。
夏竹和林遠柒對視一眼,覺得好像摸對了路。
“如果說沒有盛元,那麽現在他很可能已經成為了知名法醫。”林遠柒道,神色有些譏嘲。
夏竹大抵能夠猜出他的心思。
其實人有些時候很有趣,明明是自己選擇了放棄,卻還是心有不甘。
“如果確定是這樣,那麽他做這一切很可能就是想要報複盛元。”鄒霂遠蹙緊眉頭看向旁邊的盛元。
盛元搖搖頭:“直到現在,我並沒有因為搶過法醫位置而愧疚。”
“你不需要,”林遠柒淡淡道:“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他即使做法醫,也一定沒有你出色。”
“那麽症結找到了,如果想要讓他回歸,要怎麽辦?”鄒霂遠問道。
總不能是將盛元踢出隊伍吧,這一點,鄒霂遠有點替盛元憋屈。
“很簡單的辦法,讓他找到存在感,找到被團隊重視的感覺。”林遠柒簡單道。
夏竹有些猶豫:“我們算不算在利用他?”
“不算。”林遠柒篤定道。
“不過倒是有一件事可以考慮,”鄒霂遠忽然道:“有一個出國進修的機會,是要派給法醫的,我本來想讓盛元去。”
“給他。”盛元絲毫沒有猶豫:“我之前已經在外遊學過,這個機會並不是很珍貴,而且他有一個法醫夢,如果這一次不讓他去,很難再讓他回歸。”
鄒霂遠猶豫片刻,到底還是頷首。
門被人叩響了,鄒霂遠微微一怔,就聽畢天齊在外麵問道:“隊長?”
幾人對視一眼,鄒霂遠拉開門。
畢天齊神色有些不自在:“隊長,我下午想請個假。”
這一次連盛元這種心理學一竅不通的人都看出來了,畢天齊的表情很焦慮,非常焦慮。
作者有話要說:天氣冷了,看文的小夥伴記得多穿哦!千萬不要感冒了t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