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最後一案(六)
夏竹回到警局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恍惚。
這些日子一連串的事件讓她身心俱疲,可是她不能亂。誰都可以有壓力,誰都可以說要放棄,隻有夏竹不可以。
因為現在以身涉險的人是林遠柒,是夏竹最最重要的人。
同樣,現在遭遇懷疑的是林遠柒,沒有人比夏竹更要學會堅強,現下整個重案組的目光全都積聚在夏竹身上,她必須學會堅強。
除了走下去,硬著頭皮走下去,夏竹別無選擇。
有鄒霂遠坐陣,案卷室很快將當年的案卷交了出來,邊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拿出去。
夏竹隻覺整隻手都有點發顫,她翻開案卷,低聲道:“我可以一個人看嗎?”
鄒霂遠看她一眼,點點頭:“當然,”他給夏竹開了自己的辦公室,又將門從外麵掩上,這才看向盛元問道:“我希望你相信夏竹。”
“當然。”盛元蹙眉。
鄒霂遠便歎了口氣,目光放得有點遠:“夏竹可能會做出選擇,這個選擇中一定會有所犧牲,如果可以……她或許會選擇犧牲她自己。”
盛元的手指驀地一震:“你說什麽?”
“當然,這是我們要極力避免的結果。”鄒霂遠歎了口氣。
盛元沒再言語,隻淡淡向屋裏看了一眼。
夏竹的神色異常鎮定,仿佛看的真的是一個局外人的案件。
這樣的鎮定自若當盛元蹙起眉頭:“記得以前有人說過,當事人表現地越是平靜,其實就越是可怕。”
鄒霂遠伸手拉了一把盛元:“走了。”
“好。”盛元點點頭,神色複雜。
夏竹幾乎說不出心底的感受,那種感覺就像是懸崖邊上驟然拍起的驚濤駭浪,幾乎將她徹底席卷進去。
那麽久以來,她從來不敢提起當年的一切,沒有提起過,就好像林遠柒從來不曾經曆過那樣的殘忍。
可是現在,她忽然意識到……原來她和遠柒共同的對手席栢,是一個這樣狠戾的角色。
他不動聲色地玩弄著人心,在人們的痛苦中尋找著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樣的人,究竟有什麽弱點?
夏竹似有所覺地翻開了之前寄到信箱的撲克牌,上麵仿佛還有林遠柒的體溫。
如果沒辦法從犯罪者的弱點切入……夏竹蹙蹙眉,決定換一個角度。
或許她應該學會從林遠柒的角度考慮,現在將這張撲克牌親手寄給自己,目的究竟是什麽?
林遠柒不會墮入黑暗,這是夏竹唯一能夠確認的事。
他在賭,在進行著一場豪賭。
隻有自己徹底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們才能從中勝出。
這場賭博牽涉著他們兩人的命運,牽扯著席栢,牽扯著這麽多年的一切。
隻有成功走過這一段,才能牽起林遠柒的手走向他們共同的未來。
想到這裏,夏竹神色微凝,重新翻動手中的牌,小王。
如果自己是小王,並且會在24小時之內死亡,那麽大王是誰?
林遠柒。
席栢的最終目標,一定是林遠柒。
可是……大王與小王是相對的,以席栢的性格席栢的習慣,真的會把自己和林遠柒放在天平的兩端嗎?
夏竹忽然神色一凜。
不……不對……
席栢真正的目的,並不是看著夏竹崩潰,而是要逼迫林遠柒,讓他成為一個徹底的罪犯。
讓林遠柒親手殺了夏竹是做不到的,林遠柒的精神意誌太過強大,無論怎樣都不可能動搖自己在他心底的地位,更加不可能讓林遠柒怒而殺人。
那麽隻有一種可能。
小王隻是一個障眼法。
席栢真正的目的,或許是讓林遠柒殺害了他成為一個真正的殺人凶手,然後再在巨大的輿論壓力和心理壓力下,徹底走上不歸路。
那時林遠柒或許真的隻剩下兩個選擇,要麽步上席栢的後塵成為一個真正的罪犯。
要麽……便是自裁。
而這兩種,沒有任何一點是夏竹想要看到的。
她推開門急急衝向鄒霂遠:“隊長。”
鄒霂遠一怔:“怎麽了?”
“我想我們需要一起演一出戲,”夏竹在短短的幾分鍾內已經徹底冷靜下來:“我們需要讓席栢相信我們已經入局。”
她將自己的推論與鄒霂遠和盛元講了一遍,盛元臉色便微微變了:“想讓林遠柒成為殺人凶手,隻有一種辦法。”
“對他最重視的人產生威脅。”鄒霂遠冷聲道。
“他在請君入甕。”盛元臉色不好看。
“他不會殺了我,”夏竹淡淡笑了笑,神色極為肅冷:“殺了我,席栢的雙手便染了鮮血,他不會這樣做。”
鄒霂遠搖搖頭:“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下,我認為席栢就是個瘋子。”
這句話說得不符合心理學任何常識,可是夏竹忍了忍,還是沒有說出口打擊他。
鄒霂遠便道:“所以……席栢告訴你他們在哪裏了?”
“從這張撲克牌中可以看出很多事,比如,能夠在那樣短的時間裏不通過園區監控到達我的信箱前,似乎也隻有一個可能,”夏竹眉眼微垂道:“他們其實就住在我的同一棟樓裏。”
這句話不亞於一塊巨石投入江心。
鄒霂遠和盛元都沉默了:“既然如此,直接搜查過去……”
鄒霂遠說到一半,又臉色鐵青地閉上了嘴。
沒有任何席栢曾經作案的證據,那些死去的人,經過這麽多次盤查,凶手竟然都是另有其人。
席栢自始至終站在幕後,操縱著這殘忍的一切。
夏竹說得對,席栢的雙手從來沒有沾上任何鮮血,林遠柒沒有出來,如果不是因為席栢限製了他的自由,更大的可能便是……他從來沒有找到過錄音錄像的時機。
席栢太過謹慎,他不相信林遠柒,怎會讓林遠柒取到任何證據?
這場局,或許從最開始就不該放任林遠柒進入。
“不管怎樣,我會安排巡邏督查。”鄒霂遠走到一旁去撥電話。
夏竹神色有些暗淡:“我希望隊長能夠允許我進去談判。”
“他不是現行犯,談判這個詞不適用。”盛元蹙緊眉頭。
“既然如此……”夏竹慢慢摘下胸前的警徽,像是經過了一番思想鬥爭,才放在了桌上:“我申請強闖民宅。”
盛元臉色瞬間落了下來。
剛剛打完電話出來的鄒霂遠臉色鐵青:“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