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去壽宴,本來是好事。

可此話一出,不僅僅是顧景沫,就連顧蒼空臉上都出現難堪之色。

顧明見狀,上前一步,冷笑連連。

雙手環抱胸前,嘴角帶著幾分譏諷:“顧家,在南州雖說不上是第一大家族,卻也是人人皆知的存在。”

“顧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就是堅持優勝劣汰。”

“比如有些廢物,成家立業後顧家會隨意丟一點小產業,任期自身發展。”

顧蒼空一張老臉漲的通紅,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

所有人都在這裏看著他們的笑話,老板的八卦,始終最得人心。

“是啊!所以你連一些產業都分不到,隻能像寄生蟲一般,賴在被淘汰的人公司中。”陳昆侖語氣淡淡,不卑不亢。

顧明視線充斥著怨恨,隨即平靜下來。

讓人收拾他一頓不算什麽,真正擊垮一個人,一定要徹底。

況且陳昆侖說的也沒錯,想要成為不被家族拋棄的人,最好的辦法,便是將公司奪過來。

“所以,你敢來嗎?”顧明不計較,眼中透著狠毒,聲音戲謔。

“轉眼之間,媽都八十歲了,時間過得真快。”一道低低的聲音,顧蒼空眼中難得有了一絲落寂。

顧景沫滿臉愧疚,攙扶著老父親,由衷說了一句:“對不起。”

顧蒼空雖說是被家族拋棄的人,也不至於連家族門檻都不能邁入。

真正原因,還是在顧景沫身上。

至那件事情之後,他們永遠被剔除家族名單,沒有家族召喚,不得踏入顧家大門一步。

“其他人也就罷了,隻是奶奶……”

顧景沫眼中透著悲傷,奶奶,可是顧家對她最好的人。

就連父母,都不及奶奶對她的一半憐愛。

“算了。”顧景沫淒然一笑,回去又能怎樣?

也不過是帶上禮物,前去受辱罷了。

顧景沫正搖頭拒絕,陳昆侖卻搶先一步,冷著臉說:“我們去。”

不為別的,隻為婚禮之上,顧老太太是顧景沫唯一到場的親人。

當日一句祝福,一份薄禮,該是還的時候了。

歸途,顧景沫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踏入家門,終是抑製不住心中怨恨,憤怒出聲:“誰讓你做主的?”

“你知道本家都是些什麽人嗎?你以為你是誰?敢這樣說隨便放大話,你知道,你給我帶來了多少麻煩嗎?”

一連串的問話,說的陳昆侖心冷如冰。

他不再多言,隻說一句:“難道你不想見老人家一麵嗎?”

說罷,隻是搖頭歎息,送她進門之後,心中堵悶,走出門來,庭院散步。

“先生,您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吃飯了嗎?”

欣欣上幼兒園,蘇琴閑來無事,練功之後,在廚房做點吃食。

“不歡而散。”陳昆侖語氣淡漠,不願提起今日之事。

蘇琴向他凝視片刻,男人臉龐剛毅,眉眼之中卻透著一抹化不開的孤獨。

讓人看的心疼,蘇琴柔聲問:“先生,您吃過飯了嗎?”

“我熬了點雞米粥,您吃點吧。”

被她這麽一提,陳昆侖登時覺得腹中饑不可忍,從早上出門到下午回家,也沒吃什麽東西。

“行。”一嗅之下,朝著廚房走去。

別墅很大,他們一家三口住在三樓,其餘人住在二樓,而一樓便是廚房餐廳和客廳。

走進廚房,上麵放著一個小燉盅,燉的雞米粥啵啵直響。

味道滿屋飄著,蘇琴忽然“啊”了一聲,快步上前,滿臉通紅,尷尬一笑:“哎喲,隻顧著和先生說話,忘了鍋裏了。”

“粥糊了,先生,您稍等片刻,我重新給您做。”

陳昆侖卻也不說話,揭開鍋蓋,焦臭刺鼻,下麵已經糊了一層。

他直接拿起炒了一勺,送入口中。

雞米粥本該香甜,一入口,全是焦糊苦澀之味。

滑入胃中,暖暖的。

恍惚之間,回到南州,再遇顧景沫,似從沒有家人重逢喜悅,甚至都沒有吃過一口她親手做的飯。

餓不餓,冷不冷,她從未提過。

不禁悲從心起,他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也未免覺得心寒。

一時之間,體內勁氣翻湧,身上冰寒之氣騰騰散開,勺子在他手中扭曲變形。

“先生。”

蘇琴在旁見狀,不由擔心,伸手便要去奪那把勺子。

陳昆侖本曾沉浸在內心世界之中,肌膚上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反彈之力。

蘇琴手指碰到他的手背,手指一震,急忙縮手。

即使如此,胸口也一陣劇痛,淺淺觸碰一下,竟被震的傷了心肺。

忽聽門外趙虎朗聲說道:“大哥,南州總督上任來了,說想要拜訪您。”

陳昆侖放下手中勺子,愕然不答。

趙虎不明情況,也不好進來。

站在門口,繼續說道:“他來南州,沒人知道,第一個來拜訪您了。”

“讓他客廳暫候。”

胡亂吃了幾口,陳昆侖走在前麵,蘇琴緊隨其後。

客廳之中,趙虎站在門口,以防隔牆有耳。

蘇琴端上香茶,侍奉左右。

聽見動靜,一名身材極其高大的男人,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躬身行禮:“見過天王,小的陸誌明向您問好。”

陳昆侖坐在椅子上,臉色微寒,也不說話。

反倒是旁邊蘇琴嘀咕一聲:“這倒是怪了,上一個擺了鴻門宴,這一回又來什麽把戲?”

“先生明明說過,不喜人再提他是天王的事,偏偏這樣稱呼。”

陸誌明臉色大變,向後連退了兩步。

他來之前便聽說,天王威名,倨傲,當即低垂著頭,不敢說話。

不多時,趙虎拿著一份資料進來。

上麵赫然貼著陸誌明的照片,陳昆侖毫不避諱,靜靜翻看。

陸誌明立在一旁垂首等候,不敢發出丁點聲音。

看到是張國棟學生,陳昆侖凝神間,想到那個剛正不阿的男人。

雖沒有深交,他也曾對自己處處維護,不予評論好壞,至少不討厭。

放下資料,觀陸誌明臉上雖有惶恐敬畏,卻也站的穩當,懼而不亂,氣息平緩,深藏不露。

和之前那兩個廢物比起來,這個明顯也是個練家子,至少身手不在趙虎之下。

辭去天王職務,張國棟又是老元帥的人,真不知這個拜訪,究竟是何意思?

示好?監視?管製?

當下冷笑一聲,陳昆侖說:“現在我隻是一個父親。”

說著竟然一拱手,讓陸誌明坐。

麵對曾經天王,那個睥睨蒼穹,殺人無數的死神,陸誌明不敢托大。

一再謙卑,躬身說話:“學生奉命來到南州,總督之位無關緊要。”

“主要還是遵從老師指令,聽從您的差遣,讓您在南州,能住的舒心。”

陳昆侖一聲輕笑,這幫老狐狸。

南州的天,再大也不過是個井口。

這操作倒也是漂亮,既留著人照看局麵,又賣給他一個大人情。

陸誌明不是個文弱書生,也不是個隻懂打殺的莽夫,長相也是儒雅正派,對於南州來說,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差遣言重了,你是官,我隻是個隨波逐流的小老百姓,以後,我們還是少來往的好。”

說完之後,陳昆侖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

陸誌明心中一慌,脫口而出:“黑霧林那邊有動靜了!”

“朝著南州方向來。”

陳昆侖平靜無波,似乎外界的一切,早已無他無關。

許久才說:“以後有事,聯係蘇琴就是。”

“我這兒,就別來了!”

話音落下,陳昆侖也站了起來,往樓上走去。

至於陸誌明,蘇琴代為送走。

“這……”陸誌明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問蘇琴:“蘇小姐,天王這是怎麽了?”

“他是我們的先生,這兒是他的家。”蘇琴麵色冷淡,語氣透著一股冰涼。

門外,傳來孩子放學的聲音。

一聲“爸爸”,軟糯歡喜,充滿生活氣息。

陸誌明臉色一變,隨即懊惱,慚愧道:“是我魯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