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得知荷仍舊憤憤:“奴婢不是聰明,奴婢隻是一心都係在主子們身上,所以對主子的事都留了心罷了。王爺,奴婢勸您一句,您千萬不要有那樣的想法,是她不安分守己,先有了不該有的念頭,您沒有做錯什麽。她竟然還是敵人派來的奸細,這就更讓人不能容忍了!王爺,您就是將她千刀萬剮了也不為過!”
蘇鬱岐淡淡地:“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朝堂上,甚或是在商業活動中,對待細作都是從嚴的。我出身軍旅,更知道細作的存在猶勝千軍萬馬的力量。其實,在如何處理她這件事上,我開始是報了寬容的態度的,畢竟,是我害她一腔心思錯付,大好的年華要圈禁在這王府之中。但是她沒有珍惜我給她的機會,反而又自己找上門來,縱我有心饒她,現實也不允許我一而再罔顧綱紀。”
清荷道:“王爺講的這些道理,清荷並不十分明白,但清荷知道,王爺您無論做什麽都是對的。”
蘇鬱岐道:“你這丫頭,真不知該說你嘴甜還是說你愚忠。”好笑之後,又嚴肅起神情,緩緩道:“清荷呀,你主子我身份地位特殊,所以,對於下麵的人,綱紀必須要嚴明,稍有絲毫鬆懈漏洞,便有可能會被有心人抓住漏洞,捅出天大的簍子來。”
清荷道:“王爺無論做什麽,清荷都覺得您是對的。”
蘇鬱岐好笑:“你呀。”
清荷幫她包紮好了傷口,收拾了醫藥包,道:“王爺,您晚上也沒有用多少飯菜,奴婢再去小廚房給您做一碗粥來可好?”
蘇鬱岐在外麵忙活半日,委實覺得有些餓了,道:“也好。做一碗白米粥就好,想起晚飯的那一碗雞湯還覺得有些難受。”
清荷答應著,轉身往樓下走,走到門口,忽覺得有哪裏不對,又折回來,突兀地往蘇鬱岐麵前一跪,道:“王爺,奴婢有些話,想要跟您講。”
蘇鬱岐看清荷一副嚴肅神色,問道:“什麽話,你說就是,怎麽還跪下了?”
清荷道:“隻因奴婢說的這件事,事關重大,奴婢可是冒著殺頭的危險呢。”
蘇鬱岐詫異:“冒著殺頭的危險?謔,小丫頭,你語出驚人呐。說句不客氣的話,有我在,我要保你的人頭,這雨師還有誰敢取你項上人頭?”
清荷神色仍舊嚴肅,道:“王爺,奴婢鬥膽,這件事奴婢說出來,若被證實,怕是王爺要想一想保命的法子了。”
蘇鬱岐心下疑惑,不知道是什麽事情讓這丫頭這樣害怕,她也想不出是什麽事情,但並未再用嬉笑的語氣同她說話,蹙眉道:“你先起來,有什麽話就同我說。”
清荷站起身來,咬咬牙,道:“王爺,您方才讓奴婢給您治傷,便是信任奴婢,奴婢已經知道了您說的秘密是什麽。”
蘇鬱岐好笑:“方才你不說,怎的這時候又去而複返,提起這件事來?”
“隻因為奴婢方才出門,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什麽事?”
“正是和王爺您的這個秘密有關。王爺,您晚飯時身體不舒服,聞到雞湯的氣味還吐了,飯也沒有吃多少,隻怕,不是病了。當然,奴婢也隻是猜測,是與不是,還需大夫來看過。但隻怕,王爺不能讓大夫給您診脈。”
蘇鬱岐更是疑惑不解:“這倒奇了,你這又要大夫證實又不讓大夫診脈的,到底要你家王爺如何?你到底懷疑你王爺是什麽病,直說便是,不必這樣怕前怕後的。”
清荷還有些猶豫,蘇鬱岐道:“這裏是謹書樓,連隻蒼蠅也飛不進來,說便是。”
清荷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王爺的月信,這個月是不是遲了?”
蘇鬱岐心頭一驚,掐指算來,可不是遲了麽?
雖然已經示意給清荷知道了她的女兒身,但被清荷這樣問出來,她還是臉紅了,略有些期期艾艾:“那個,我是有些遲了。你怎麽知道的啊?”
清荷有些心疼:“王爺日理萬機,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社稷民生上,對於自己身上的這樣大事都疏忽了。奴婢疑心,月信遲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王爺可能有身孕了。”
蘇鬱岐半是驚半是喜,一時竟懵住了。
清荷繼續道:“奴婢不能確定,還得要大夫診看過才能給出結論。隻是眼下,王爺,您有合適的大夫給您診脈嗎?”
“王爺?”
清荷見蘇鬱岐一直發懵,喊了一聲,她仍舊似在夢中,清荷又推了兩下她肩膀,她才從懵然中醒過來,“啊?你說什麽?”
清荷重複一句:“奴婢說,您有合適的大夫給您診脈嗎?”
“哦。”蘇鬱岐回過神來,“沒有。”
“啊?您就沒有培養一個信得過的大夫?”
蘇鬱岐覺得不可思議:“沒有啊。我不太生病。哦,對了,倒是有一個信得過的,隻是他如今隨玄臨遠行,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蘇鬱岐忽然覺得,其實是應該培養一個信得過的大夫,比如現在,非堪能以死相酬的大夫,不能診看她的這個孕脈。
想了想,道:“我亞父倒是略懂醫術,素日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他幫我診看拿藥,你去把他請來吧。”
“亞父?”清荷表示不知道她說的誰。
“哦,就是蘇管家。你去找他來。”
“啊,好。”
清荷不知怎麽蘇管家就成了亞父了,但主子這樣稱呼他,她便聽從主子的就是。立時出門去,親自去尋蘇甲了。
蘇鬱岐這廂依舊不能從震驚裏醒過神來,腦子裏煮糨糊似的,咕嘟咕嘟開了鍋。
有了身孕?這實在是個盼了許久的好消息。但,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呀。那個準備好的替身淩子七今夜被她斬了腦袋,現下又馬上要出征去打仗,這個時候有身孕,簡直就是給自己頭頂懸了一把隨時都可能掉下來害死她的寶劍呀。
可……如果皿曄知道了她有了他的寶寶,一定會很高興很高興的吧?想到這裏,她又覺得欣喜。
欣喜與憂怖交替,腦子裏那一腦子糨糊咕嘟得更凶了。
半天,她又勸慰自己,現在不是還沒有定論麽,一切等蘇甲來了再說也不遲。
她這廂坐立難安,清荷那邊去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在馬廄找到了正要牽馬出門去的蘇甲,焦急道:“蘇管家,您是要出門嗎?”
蘇甲蹙眉:“是要出門去,怎麽了?”
“您先別去了,主子找您有事。”
“有什麽事?很要緊嗎?”
“是很要緊,蘇管家,您還是先趕緊去一趟吧,眼下什麽事也不及王爺的事要緊。”
蘇甲心下疑惑,趕忙跟她回謹書樓。
蘇鬱岐在樓上聽見腳步聲,急急迎下來,口中喊道:“亞父,亞父,你來了嗎?”
她一邊下樓一邊喊,下到一半,聽見樓下一道說話聲:“亞父?你何時多了個亞父?”
是祁雲湘的聲音。謹書樓防得了任何人,但防不住祁雲湘,蘇鬱岐與他情同手足,王府裏的人都知道,因此也就沒有攔著他。
蘇鬱岐放緩了步子,沉穩地走下樓梯,看著祁雲湘,道:“我已經認蘇甲為亞父。雲湘,你怎麽來了?”
祁雲湘臉色不好看,黑黑的,但說話的語氣還算得上溫和:“原來是蘇甲。他倒也當得起你一聲亞父。”
“雲湘,坐。你怎麽這麽晚了過來?”
蘇鬱岐做了個請坐的手勢,祁雲湘卻沒有坐下,一臉嚴肅地看著蘇鬱岐,道:“我不坐了,我就是來問你一件事的。”
“什麽事值得你深夜跑一趟?不能明天上朝的時候再說嗎?”蘇鬱岐強壓下心頭因有孕而生的波瀾,臉上拿捏出一點笑意。
祁雲湘定定地看著她,那樣子倒似有些看不懂她一般,良久,才開口:“阿岐,你打算幹什麽?”
蘇鬱岐茫然:“什麽幹什麽?我幹了什麽了讓你大半夜來質問我?”
“你殺了自己的發妻淩子七,把她的腦袋送到慶王叔那裏,是個什麽意思?”
蘇鬱岐聽明白他的來意,臉色不由一沉,在椅子上坐下來,淡淡看著他:“你來就是問我這個?這是我和慶王叔之間的事,恕我沒有要向你解釋的義務。”
祁雲湘幾步走到蘇鬱岐的麵前,猛然一拍她麵前的桌角,有些按捺不住怒氣,“阿岐!我隻是出於關心才來問你,你不要一副我要害你的神情!”
蘇鬱岐本來因為心中藏著事情,沒有精力應付祁雲湘,但一想到祁雲湘深更半夜來見她,為的全是對她的擔心,不由放緩和了語氣態度:“好,我告訴你怎麽回事。我娶的這位王妃,她是裴山青派在我身邊的細作,就在今晚,她喪心病狂地來威脅我,如果不肯與她上床,她就去裴山青那裏告發我做過的有些事。雲湘,換做是你,你能容忍嗎?”
祁雲湘深吸了一口氣,審慎地凝著蘇鬱岐,道:“什麽?她竟然是他的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