皿錚信誓旦旦道:“隻要王爺以後不幹這種事,屬下便不說。”
半晌,蘇鬱岐又自言自語小聲嘟囔:“其實吧,我又不是沒有分寸。淩子七那種水平的,便是有十個百個,也傷不到我分毫。你家公子要是在場,才不會不信任我。”
皿錚:“……”公子在時,您怎麽鬧都沒問題,關鍵是現下公子不在不是麽?屬下可擔不起那個責任哪。
蘇鬱岐回到謹書樓,清荷迎上來,驚道:“王爺,您的脖子這是怎麽了?怎麽流這麽多血?”
清荷慌亂地去找藥箱,將藥箱扒拉出來,追著上了二樓,“王爺,我給您包紮一下。”
蘇鬱岐坐在案前,神色凝肅,回頭看了清荷一眼,忽然問道:“清荷,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身上隱藏著一個大秘密,而這個秘密可以讓你從此飛黃騰達,過上不一樣的生活,你會不會去告發我?”
清荷已經麻利地開始給她清理脖頸上的傷口,邊擦拭血漬邊道:“王爺,你這是在試探奴婢麽?奴婢都在王爺身邊這麽久了,您這時候才想起來試探,萬一奴婢已經將那個所謂的大秘密發現了,並去領了賞,您豈不是晚了?”
清荷的手在她的脖頸間忽然一頓。但也隻是微微的一頓,又立即動了起來。
那裏,並沒有男子該有的喉結。但主子不可能想不到,她要給她處理傷口就必然主要到這一驚天之秘。看來,主子是不打算再瞞她了。
清荷心裏波濤翻湧得厲害,手倒是還能穩定如常,說話也沒有震顫得太厲害:“王爺,您別動,這裏萬一留下什麽傷疤,公子回來您該怎麽交代?不得把公子心疼死啊?對了王爺,公子也快回來了吧?走了有日子了呢。”
這丫頭顧左右而言其他是什麽操作?
清荷忽然提起皿曄,蘇鬱岐便憂上心頭。
“今日收到他的信,並未說歸期。此時應該還在和毛民皇帝周旋。你問他做什麽?哦……”蘇鬱岐拖長了聲音,“小丫頭,你是不是對你家公子爺起了旁的心思了?”
“王爺!”清荷氣得跺腳,“您正經點好不好?您再這樣,奴婢可就不給您包紮了!”
“喲,還學會威脅我了?剛才在書房外麵,有一個人也威脅我來著,你知不知道我把她怎麽著了?”蘇鬱岐裝出一副恐嚇的神情來。
清荷強自鎮定,且有點氣不過:“王爺脖子上的傷就是那人傷的?依奴婢說,敢傷王爺,就是死罪!”
“死罪啊……你說的不錯,我讓侍衛把她的腦袋割了,送給了指使她的那個人了。”
清荷雖然嘴硬,但還是被這樣的手段驚得心驚肉跳。蘇鬱岐又嚇唬她:“清荷,那你說,方才威脅你家王爺算是什麽罪?”
清荷渾身的雞皮疙瘩,嘴上倒沒有認慫:“王爺,奴婢方才可是為您好,您老是打擾奴婢,奴婢都不能好好給您上藥了。您不上藥,傷就好得慢,若是趕在公子回來前好不了,等公子爺回來,還說不上怎麽責備奴婢呢。”
蘇鬱岐假嗔:“哎……我說你這丫頭,打從你進府,我和你們公子爺責備過你嗎?你要是恩將仇報,看我不先發賣了你!”
“是是是,奴婢不敢。奴婢堅決不敢。王爺和公子可是我們姐弟的救命恩人呢,奴婢命都是您的,又豈敢恩將仇報?”清荷也半是玩笑半是真地說了一句。
蘇鬱岐道:“這還差不多。”
清荷的忠心,她自然不會質疑。隻是清荷這丫頭,雖然腦子很夠用,但性子卻一向很直,今日在她故意向她透露身份之後,她卻表現得很反常。她現在反倒摸不透清荷在想什麽了。
清荷找出藥粉給她往脖子裏撒,那傷口雖然不深,但有兩三寸長,看上去還是滿觸目驚心的,不由又心疼,“王爺,您那麽好的功夫,怎麽還被傷到了呢?咱府裏那些侍衛又是做什麽吃的?”
蘇鬱岐漫不經心地道:“我是故意被她挾持的。暗衛得我的令都沒敢動。”
“啊?”清荷立即去摸她的腦袋,“也沒有發燒呀。到底是誰,您要故意被她傷?”
蘇鬱岐語氣驟冷:“故人。就是想讓她死得滿意一點,不要到了陰曹地府,還覺得冤得慌。”
清荷一時連驚帶嚇,想不出什麽話來說,默默地給她上藥包紮。
蘇鬱岐見她不說話,又逗她:“怎麽,小丫頭,你怕了?”
清荷仍舊沒有話。
蘇鬱岐覺得不對勁,正要回頭去看,卻感覺一滴水珠落在她手上。她低頭去看,手背上被洇濕。
“小丫頭,你怎麽哭了?”
清荷從默默滴淚轉為低聲抽泣,邊抽邊道:“王爺才多大,總叫人家小丫頭?奴婢和王爺同年,隻比王爺小了兩個月罷了。”
“喲,原來是為這個哭啊?那我以後不叫你小丫頭了。唉,女孩子呀,都說是水做的,看來是真的。”
“王爺!王爺明知奴婢不是為這個哭!奴婢是覺得,王爺您也不過剛滿十九罷了,可是卻經曆了那麽多艱辛,王爺的周圍,全是爾虞我詐驚濤駭浪,王爺素日連個安穩覺都不能睡!奴婢,奴婢是傷心這個。”
蘇鬱岐見清荷是真的傷心了,不由笑著勸慰她:“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我是雨師的輔政王爺,可不就得為社稷殫精竭慮?你個傻丫頭。”
“話雖是這麽說,可讓奴婢不心疼王爺不替王爺覺得委屈也是不能夠的。王爺,您是不是也該為自己多考慮考慮?您看您,誰家的官當得像您一樣,跟個高危職業似的!”
蘇鬱岐哭笑不得:“小丫頭,怎麽我當個官還當出危險來了?”
“不危險,您脖子上的傷怎麽來的?還有前次,公子也被連累受了那樣重的傷。”
“這個……和當官沒有什麽直接的關係吧?”蘇鬱岐略覺心虛。要說沒關係,那純屬騙人。但若要讓小丫鬟覺得她這個官做得太不值得,也不太好,隻能是含糊其辭。
清荷繼續抽噎:“王爺,奴婢可不是那麽好騙的。”
蘇鬱岐好笑道:“好好好,我以後多注意安全,保證哪裏有危險哪裏必沒有我,還不行嗎?”
“奴婢也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幾個意思嘛?”
“奴婢就是想讓王爺多顧念些自己嘛。”
“我不是已經答應你了嗎?”蘇鬱岐覺得好笑又暖心,不由也有些感性:“小丫頭,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你放心,官場之事,我自有分寸,不會不顧自己的安危的。至於今晚的傷,是我欠了那個人的,和官場沒有什麽關係。放心,以後不會了,那個人已經死了。”
“死了?”清荷聽見死字,心裏不由覺得難受,不禁一顫。
蘇鬱岐道:“是,我已經下令將她誅殺。”她忽然想找個人訴一訴心事,皿曄不在身邊,清荷可能是唯一的人選了。她歎了一聲,道:“她是我從前的婢女,跟了我許多年,我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與她做了一筆交易。說實話,這筆交易對她來說並不公平,因為無論我給她多少榮華富貴,都不能買下她的青春。我原本打算,讓她在我身邊待幾年,幫我渡過這個難關,然後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也算全了我們主仆一場情分。”
“唉,可是沒想到,她對我,竟是那種男女之間的心思。她所求的東西太過分,我給不了她。她一再強求,導致我初時的計劃,完全不能施行。不過,這都沒什麽。頂多不過是買賣不成仁義在,大家各自安好就罷了。可我沒想到的是,她竟是對手安插進來的奸細。清荷,你說,我還能留她嗎?”
清荷既已瞧出了蘇鬱岐脖頸間沒有喉結,便是已經知道了她實為女兒身,隻是她曉得利害,並不敢說破。蘇鬱岐沒有刻意防備,自然也不是忘了防備,這是一種莫大的信任。清荷為著這份信任,早已經感動得一塌糊塗,聽完蘇鬱岐的話之後,心裏著實驚詫,那對王爺起了別樣心思的人,是否知道王爺的女兒身?如果不知道的情況下,對王爺起了別樣心思,那就隻能算她不知尊卑,但如果她知道,還對王爺有非分之想,那就太可怕了。
蘇鬱岐在打量清荷那張一瞬之間千萬種表情的臉,清荷終於意識到,忙收回思緒,憤憤道:“自然是不能!莫說她是個奸細,就算她不是,逼迫王爺就已經是不可饒恕的大罪了!”
蘇鬱岐好笑道:“你主子我也沒有你說的那麽霸道吧?”笑過之後,思想起淩子七此時此刻怕是已經腦袋搬家,不由黯然,頓了一頓,又道:“清荷,你說,她這一生,算不算毀在了我手上?一想到這樣,我就覺得心裏不好受。”
清荷道:“您說的那個人,就是那位淩王妃娘娘吧?”
蘇鬱岐道:“你猜出來了?你很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