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著狐狸夫人對我說的話,百般思量,語重心長。她說逸羽上午在C大給她打電話,竟然說要放棄出國深造,她一連追問,逸羽隻是咬定了主意。

“阿姨知道你們倆的感情,也可以理解你們的感情。阿姨並沒有攔著你們,因為每個人的生命每個人的生活,都是自己的。”狐狸夫人在電話彼端冷靜而溫和:“但是你們要為未來考慮,你們打算在國內怎麽生活?再說,那所學校確實很優秀,不是一般人可以隨便進去的。阿姨不想小羽錯失了機會,你明白嗎?”

我想起小狐狸精剛回來的那天晚上,她撫著我脖子上重疊的牙印說不要出國了,我真的以為她隻是一時情動,畢竟深造是大事,普通人不可能說放棄就放棄,然而我卻忘記了,小狐狸精不是普通人,她是我的女人。

“小羽向來拗得很。對人不慍不火,可一旦她認定了那件事,會向燈蛾一樣撲過去。”狐狸夫人想了想,緩緩的道:“我們一直以為她認定的是學業,沒料到,她認定的是你。”

窗外霓虹燈浮躁著城市的繁華,我揉揉額頭,歎口氣。

“怎麽了?吃飯的時候就看你沒精神。”師姐回家與我同路,坐在我旁邊靠近車窗的位置。

我搖搖頭,把身子往下縮了縮,閉目養神。公車停了一站又一站,離家越近我越猶豫,該勸她走,還是該陪她守?

車子再次啟動時有個沒來得及上車的年輕小夥從後邊衝過來,邊跟著公車跑邊大聲喊:“師傅,停一停,師傅,等一等啊!!!”

我剛要開口喊司機停停車,師姐已經把頭伸出窗外對那小夥說:“八戒,別追了,回去吧!”

哈哈哈哈哈!!!我撲倒在前排座位靠背上爆笑,師姐裝得一本正經的看我:“笑什麽?沙師弟。”

我笑夠了也看回她:“你在逗我開心,我知道。好姐姐。”

“三毛說,沒有什麽事情是過不去的,時間和智慧而已。”師姐拿起包包:“我到了,你明天工休可以睡懶覺,已經夠幸福的了!”

晚上抱著小狐狸精偽裝蝦米,我問她明天有沒有空,她說有啊,C大還沒開學,有帶薪暑假。我怒!翻身撓她癢癢。你不用刻意提醒我也知道你有帶薪暑假!她邊笑邊躲,鬧夠了又蜷回我懷裏。

“既然明天有空,我帶你去個地方。好不好。”我用下巴蹭蹭她額頭。

她依在我臂彎抬頭在我下巴上輕咬一口:“去哪兒?”

我親她一下:“明天再告訴你。睡吧。”

“兩河流域”是在機場接徐美人時看到的房地產海報,已經有小部分住宅竣工,其他都還是樓花,古銅色的牆配上嶙峋的窗,張揚的翻邊大扶手樓梯從三十三層側麵直卷而下,內置電梯倒成了景觀陪襯。

一大早我和徐美人手拉手在人群和樓市中溜達,她拽著我看市價看戶型,興奮得不得了。兩河流域起的好名好字,逸羽念的是曆史,而我向來深愛古文,都合了胃口。

大幅的海報上依然繪著碧草藍天,朝霞晚影,隻是在旁多了一行字:我不是如花美眷,誰陪你似水流年

逸羽看著海報美目蕭然,我拉著她的手和她一起抬眼張望:“喜歡麽?!”

“嗯。”她輕輕輕輕的笑,如古書上走出來的溫婉女子。“我們付20%的首付好還是30%的好?付20的輕鬆些,但是供起來利息會比較高。”半天沒等到我的反應,她轉過頭發現我又看著她發呆,好笑的揪我耳朵:“呆貓。”

我被她喚醒,微笑回答:“我們去看看成品房。”

站在弧形的陽台上,眼前是開闊的平地,按照開發協議,這一片會修成綠樹草皮,不遠處建築工人們在休整網球場。我環過逸羽的腰從身後抱著她,把貓腦袋擱在她肩膀上:“老婆,我想和你住在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裏,客廳大大的,擺上我們自己選的沙發,書房裏全是我們的藏書和CD。”

“還要有BB房。”小狐狸精嘟嘟嘴,我恨不得立即咬一口!

“嗯。還要有BB房。我們的睿熙要無憂無慮的長大。”我親親她的發絲:“所以,乖老婆,我們要更努力,因為前路必定還有很多很多的磨難,這就是現實。”

逸羽慢慢轉回身看著我,一直看進眼睛裏。她不說話,可也許,已經猜到我要說什麽。

我也看著她,微微低下頭,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我們都給對方一些時間去努力,去進步去爭取,我們都要變強變厲害,足以保護睿熙寶寶足以讓父母相信我們隻擁有彼此也能過得很好,我們要感激所能遇見的美麗機遇,無論是學業,還是彼此,我們都不放棄,好不好。”我一口氣說完,咬著牙不讓眼眶中打轉的水滴滑落。

逸羽還是不說話,晶瑩剔透的淚一滴一滴落下來,落在尚未裝修完成的陽台上,碎了一地。“你要把我,一個人,扔在國外嗎?”她哭得聲音都斷續了。

“我等你回來,一定要回來。”我的淚,終於忍不住,碎落在她的眼淚上,像一朵朵盛開的雪絨花。

她舍不得,我又何嚐舍得……

接下來的一周,我們幾乎推了所有應酬,每天按時去報社上班,去C大辦理手續,工作之後盡快趕回家,偶爾一起去某個地方吃飯、散步、看落日。更多時候我們隻是窩在家裏,看書,看碟,看彼此。或者什麽什麽都不做,支枕聽雨,同依斜陽。

大家都知道逸羽即將遠行,也就睜隻眼閉隻眼放我開溜,某次主任看我匆忙跑過,問我何去何從,我趕緊答去圖書館充電,師姐也幫我打哈哈。

周末的下午,我提交好稿子再次匆匆溜走,在電梯門口被範良截住,他看看我,欲言又止。我懶得去分析他眼裏的話語,因為我的眼裏,隻有徐逸羽。

電梯到了,我一腳踏進去。“注意安全”他在後邊喊。

“明天晚上來我家吃飯。”我按著電梯不讓它關門:“安璿她們都來。”

在樓下買了一罐小狐狸精愛吃的藍莓,打開房門,《琵琶語》的曲調聲聲催人疊疊聚散層層依依。她不在客廳,嗯?說好了一起去超市采購的,人呢?!啊……在這兒。

逸羽站在陽台晾衣服,我的襯衣她的長裙,一件一件,午後的陽光透過夏日的薄衫灑在她身上,我走近些,看她微微眯著眼睛用衣杆把最後一件衣服送上去,轉身,看我,微笑,張開雙臂,藏進我懷裏。

“明天我叫了安璿他們來吃飯。”我摟著她坐到沙發上,打開藍莓罐罐。

“嗯。”她側身靠著我,撚起一枚藍莓:“明天買點車厘子。”

“還要你含著喂我吃。”我順口在她頸窩啄一下。

她咯咯笑著躲閃,最後躺在沙發上,我坐在沙發邊緣,也半躺下來,貓腦袋擱在她胸口,她挨著抱枕,一下一下摸我的頭發,我閉著眼睛,聽音樂在我們身邊流淌,誰彈著那曲琵琶,一聲一聲,像失了年月的舊夢。

第二天下午五點(我們報社周日停刊休息,其他日子選擇性輪休。所以周六照常上班,雙休日需要提前申請),安璿的采編小組集體失蹤,六個人開了兩輛車,浩浩****奔到我們小區,我上樓開門,師姐和言旭挽著手,範良和阿色拎著大包小包,門打開,徐美人穿著家常衣服站在玄關,身後是我們種的大株富貴竹,她清清爽爽微笑,眾人明顯眼前一亮,師姐用肩膀撞撞我:“怪不得你跟主任說去圖書館充電,這就是傳聞的書中自有顏如玉?”

言旭走上前問聲徐老師好。逸羽笑著拉拉她:“聽說你是師姐的徒弟了呢。今天沒有徐老師,你叫我逸羽就好。”

安璿最後一個走進來,看到逸羽仍是淡淡一笑:“也沒有多久不見,怎麽更漂亮了呢。小樽好眼光,果然眾裏尋她千百度,賢妻良母自在燈火闌珊處。”

小狐狸精臉頰粉紅,忙讓大家進屋。

“呀!寶馬的迷你Cooper!”言旭兩眼賊光,跑到玻璃架子前端起車模左看右看。

“嘿嘿!”小狐狸精轉轉眼睛:“小樽的外快,聽說訛詐來的!”

言旭滿臉驚訝。我走過去在逸羽耳邊小聲說:“老婆,你剛才的樣子特狐狸。”她揪揪我耳朵,我笑著抓抓她的手,瞥眼看到言旭暗了暗臉色。

聊了一會我拉安璿到房間,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總忘了拿給你,裏邊還有張卡片,不釋卷的女老板說送給你。”

“嗯。”她應了,接過來,並不打開。隻用手指劃著書麵上的名字。

“小屁樽,這張CD借我。”客廳傳來師姐的大嗓門,我趕緊跑出去和她展開殊死搏鬥:“不行!本屋所有書籍CD一律不外借!”

“小氣鬼!”師姐蹭過去抱著逸羽假裝大哭:“徐美人啊,你管管她吧。。嗚嗚嗚,欺負我弱女子沒人憐愛啊!”

“滾!”我撈起抱枕揍她。師姐邊躲邊叫。

“機票買好了嗎?”安璿也從房間裏走出來。

“買好了。後天下午飛深圳。”小狐狸精和我排排坐,拉著我的手放在她的膝蓋上:“從深圳過香港,再從香港出境。”

“後天?”安璿看看我。

“我調休了,主任批複同意。上頭估計也沒問題。”

大家都安靜下來,音響裏的曲調偏偏轉到滾滾紅塵……於是不願走的你,要告別已不見的我,至今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跟隨我倆的傳說……逸羽慢慢紅了眼圈,抓著我的手越來越緊,我在心裏輕歎一聲,隨即笑道:“你們帶來的大包小包是什麽東西呀?都瞞著我啥時候去買的?”

阿色第一個跳起來,和範良一起從玄關把東西拎到客廳:“好多好吃的,今天去吃中午飯的時候安璿指派我們去挑的。”

我和逸羽嘻嘻哈哈走上前,有菜有果有零食,果然都是我們愛吃的,竟然還有兩瓶葡萄酒。

“逸羽,”師姐從包包裏掏出一隻繡著維尼熊的卡通筆筒:“聽小樽說你喜歡維尼熊,嘻嘻!祝你必(筆)定如意。”

言旭也像變戲法般拿出一塊十字繡:“經緯有度,祝你前程似錦。”

安璿走到我們身邊,遞來一個酒樽:“徽州竹雕,祝我們的徐美人節節高升,之所以選擇酒樽,”她說著往我一指:“天涯海角讓你隨時可以帶著她。”

我哈哈大笑,逸羽雖也笑著,卻已淚流滿麵。

鬧到淩晨一點,方才散席,大家都喝了酒,我勸安璿別開車,這女人展顏一笑,眉目清明。我放下心。再看範良,說話都大舌頭了,就他搶酒。師姐拍拍胸脯:“我開!”

= =!你有駕照麽?

“放心。走蛇形都能把他們送回家。”她說著當先下樓。噢買糕的。。能放心麽。。

安璿一把拉住她:“都坐我的車,五個人擠一擠。改天再來拿另一輛。”轉而又向逸羽笑笑:“等你回來我們再給你接風洗塵!”

“好!”小狐狸精用力點頭。

洗洗漱漱半夜兩點半,我躺在**,月光落在窗前,如水明亮。逸羽調好空調的溫度,在我身邊伸個大大的懶腰,再蜷進我懷裏。我親親她額頭,她閉著眼睛仰頭吻我的唇,探出舌尖舔舔她,她嘻嘻笑:“老公有葡萄酒的味道。”隔了一會,接著說:“我喜歡。”

“喜歡?!”我也輕笑著:“那就**我吧!”

然後她的吻便鋪天蓋地的淹沒了我,也許是今晚的紅酒,也許是浴室的矢車菊,空氣裏四合而來的芬芳,逸羽像夢境的精靈,散落的長發沿著她的肩落在我的耳旁,我隻覺得奪人心魄的迷迭香。她俯下身,吻我的額頭吻我的唇,當她吻到我胸口時我突然猛醒過來抓著她的肩膀:“小壞蛋,你想幹嘛?!我叫你**我又不是叫你調戲我。”

“有什麽不同?”她無辜的看著我,可眼裏的火花連夜色都遮掩不住。

“我……”汗。。偷偷往床沿躲了躲:“當然…當然有不同了。”可憐我說話都結巴了。

“老公……”小狐狸精嫵媚撩火,在我耳邊用溫熱的呼吸吐出蠱惑的話:“我想要你。”

“啊!!”再往床沿蹭蹭,我心跳如雷,怎麽躲得過去???小狐狸精步步緊逼:“老公,你臉好燙哦。”她親親我,溫柔如月光:“你就從了我吧。。。”

“我……”話未說完,她的吻已封了我的唇,熱氣一波一浪襲來,我隻覺得頭暈目眩,仿佛有陣陣雷聲漫過天際,然而這一切都隻是錯覺,我知道卻再無窮追究,逸羽的吻已經來到胸前,我心裏猛的一驚,用力抓住她手臂,才發覺我們都已滿身汗霧,她緩緩抬頭,定定望著我,黑水晶般亮麗的眼睛,夜色平添了神秘。或者,是我從未到過的地方。她在等,如我們的第一夜,我也等著,她說願意。

親親她的唇,我終於放開她,任由她輕咬我的鎖骨,親吻我的身體,她的手漸漸滑到我的腰,有些癢,又覺得很燙,我已經模糊了意識,不斷的往後退,退,退……

“啪嗒!!!”突然巨響~~逸羽坐起身,按亮房間燈,看著地上的我發愣,我也愣愣的望著她,嗚嗚嗚,我掉地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不熬夜的~~但是~~但是~~隔了這幾天才能更文,有些歉意了。不知不覺就寫得長了些,不知不覺……就淩晨了。。。

大家的回帖我都有仔仔細細的看,這麽多朋友陪著小屁樽,也陪著悠揚。好幸福。

打算小虐一下了,虐誰呢?~~

我們分組吧!小樽、小狐狸精、言旭為一組,挑一個出來虐!安璿、師姐、範良為另一組,也挑一個出來虐。哈哈哈!我真聰明。隻是……挑誰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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