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府內,侍人們恭恭敬敬,侍衛在外低頭守候。

小荷與蘭兒剛剛被遣到王師府便失去主子,更是辛酸不已,見大王帶著長公主與王公子突然駕臨,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緊緊隨在大王身後寸步不離。

大王循步探視著符柔房間,無劍無刀,亦無練武之具,絲毫不像是身懷絕技之人!

他哪裏知道,符柔善琴術,而那古琴與彩劍一起在文圖別院。

細察之下發現臥榻之上有兩床錦被,便問善娥:“你已搬到這裏居住?”

善娥小心回道:“是,父王,柔王師對孩兒無微不至,倍加體恤,令孩兒搬來與王師一同起居……”

“好,好,倒是難為你了,本王對你確實有愧!”大王再次想到永世王後。

“父王千萬不要自責,善娥在後宮滿意得很,尤其是柔王師入宮半月多來……”說著,臉上竟露出甜甜笑容,隻是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姨娘。

大王瞧見更是唏噓不已,自從永世王妃去世,從未見過愛女如此高興。

他尋著,便見桌頭放著《頌德》與《禮數》。

“楠兒,你最喜歡這《頌德》之中哪個篇章?”大王將手按在《頌德》之上。

小公子低頭思索片刻,抬起頭望向父王,一臉嚴肅回道:“王兒最愛讀的篇章,是孝篇。”

“噢?”大王興趣突至,索性坐下來指著楠兒,“說來聽聽。”

楠兒輕咳一聲,挺著身子一字一句答道:“書中說,孝之父母,孝之祖上。可我還是喜歡柔姑姑所言,小孝為順親上,大孝為順天下,以天下萬民為親上,方為大孝!”

“以天下萬民為親上,方為大孝!”大王驚呼出來,此語是十六歲以上王親才能教誨的言辭,沒想到隻有八歲的楠兒竟能背得出來。

大王手不斷地點著,一時又不知說什麽。

這柔王師究竟何許人,即便是她自身也是年紀尚輕,民間凡人也難能悟出此等道理,卻將教導得王兒如此出類拔萃?

終究還是將手落在《禮數》之上,這定是授善娥所用,拿起書剛要發問,忽然由書中落出一張紙片,善娥連忙拾起觀看,可是頓時眼圈發紅,捂住雙眼。

大王一見有異,也是從善娥手中取過紙片,定睛瞧去嚇了一跳!

那紙上畫著一女子,形態縹緲愁思萬千,似是永世王後,又似是善娥,更是一旁小字令大王心驚不已:永世之女,北土之女,王後之女。

這定是在說善娥!

她身為永世王後之女,是唯一的正長公主,今日一見方才相信那些傳言,善娥並不受人尊重,隻可惜自己身為大王,竟未意識到後宮也有偏見和勢力,生母逝去,便不再是王後之女,可憐善娥孤零零一人忍辱取樂,好在天性慈善未有不滿。

可她是北土之女,是北王的甥女!自己為何沒有想到這一點,前朝日日勞碌愁苦,大多時日都是為強南國振兵營,也隻是為防那北土夷兵有朝一日揮師南下,可自己手裏就有北土之女,是自己身出的長公主!

可這王後之女,徹底令大王醒悟!

“善娥,這麽多年來,父王忙於朝政,忽略了你之處境深感不安,是為父之錯,一直沒有深思王後叨念,誤解了王後,千萬不要往心裏去。”

“父王……”善娥沒有察覺出什麽,“善娥豈能責怪父王,這不是好好的嗎?”

大王想起王後那一日與自己險些爭執起來──

“大王,你有多少時日沒有去見善娥了?”王後伸手為大王脫去王袍。

大王稍有思忖答道:“有些時日了,怎麽,善娥想本王了

嗎?和你說什麽,瑩兒,說來聽聽。”大王倒是很在意,那畢竟是先王後之女,自己的長公主。

“那倒是沒有,公主殿離這裏遠些,善娥除了請安,很少來我這王後殿,你倒是多多勸解,無事可來我這裏坐坐。”

“善娥十四歲了,那麽大一個女娃,恐怕為父也勸不進去了……”

“自從永世王妃去世不久,她便孤身一人搬到公主殿,瑩兒見其可憐兮兮的,況且傳聞宮內倒是對她有些輕慢之詞。”

“豈敢,那是永世王後的長女,是後宮最大的長公主……”

“瑩兒琢磨著,善娥雖是公主,但生母不在,不如令她遷至旁邊的儀安殿居住,這樣我們母女也好有個照應,她畢竟對瑩兒還有些懼怕,時間久了自然而然親近,也好讓她舒坦些。”

王後自然明白,自己接替了永世王後,也曾在她墓前跪拜發誓,理當照顧善娥。

大王坐下來沉思稍許,抬起頭緩緩道:“王後,善娥年滿十四,理當居住在公主殿,貿然令她遷移至此,她又是永世王後之女,恐怕後宮之內稍有微詞。”

王後見大王換了稱呼,自是以後宮之規在束縛自己,也是有些不滿:“善娥乃是大王親女,本後照顧於她理所當然,倘若長公主受人冷落,我這做王後的也是顏麵盡失,上有負先後之實,下有理後宮不周之詞。”陳瑩兒也改口稱自己為後。

大王有站起身,不過臉色有變,木木地盯著王後說道:“瑩兒,有些事不得詳告,先後被封為永世王後乃情理之中,你大可放心,入宮以來傾心盡力輔佐本王,令我南國日益昌盛;後宮之內也是被你調理得井井有條,節儉純淨,本王自不會虧待與你……”

“大王?你……”王後怔住,沒想到大王竟是以為自己以善娥為由提及永世王後的稱謂,“瑩兒是什麽人,大王應該耳聰目明,前朝政事繁雜,每一日皆是勞乏疲累,下朝之後也是休憩於妃後寢殿,有些事情大王見不了,聞不得……”

“瑩兒,本王累了,你先休息,我去鄧妃那裏……”

大王見王後不依不饒,索性離開王後寢宮去了鄧妃那裏!

他絕不相信後宮有人敢怠慢善娥!

…………

“父王!”小公子見大王出神,著急柔王師,便搖晃著大王雙腿。

大王這才醒過來,兩年前確實錯怪王後了!

剛才所見再次震怒大王,他猛地站起喊道:“來人!”

侍衛立刻出現在眼前。

“傳本王口令,耿妃縱下行凶,折辱公主,罪不可恕,即刻關閉耿妃宮三月,罰祿半年!”

相當於打入冷宮三月!

善娥大惑拉扯住父王求情,大王嚴厲道:“楠兒,娥兒,隨我去議殿!”

宮外大王為子山獵浩**,宮內大王為女雷霆震怒,可是內刑府卻黯然失色。

審廳之內一排長桌,兩側立著府差手持廷杖威嚴而立。

刑司擺動兩下身體便坐在對麵,大多是因過於肥胖。他冷眼盯視符柔問道:“身為王師,總王師,那是大王欽點伺候正公子的差事,是凡人修不來的福分,可是你年紀輕輕,卻不學無術,擾王公子之身竟現邪氣,你可知罪?”

身旁幾名府差立即用廷杖敲打地麵,可是那氣力明顯微弱,刑司甚為不滿,這哪還有內刑府氣勢,轉頭瞪手下,那杖地之聲又來一次。

“大人,恕小女愚昧,自不知罪從何來?”

“嗬!”刑司沒想到小丫頭絲毫不懼怕自己,轉身看那些府差,卻沒有得到任何啟示,眼見前麵的王師一派神閑氣定,毫無懼色,更無哀求之狀,

氣不打一處來,“你果真是膽大妄為!”

隻可惜這內刑府無私刑,否則立即給這死丫頭用上。

“大人所指何事,還望明示!”符柔明知故問。

“你挾持公子,惡毒施法,引王公子頭冒瘴氣……”

“瘴氣?”符柔琢磨了一晚上才想出對付的法子,“大人的意思是南國儲王之頭頂冒出瘴氣?”

“混賬!豈可如此無禮,堂堂王公子,自然是百毒不侵,豈能被你這小妖女蠱惑……”刑司說到這裏才知上當,府差有人已經憋不住笑,又見大人麵色青紫,趕緊住嘴。

“大人,王師與王公子耍玩過度汗出,冬日寒冷引起熱氣上升,本是人間天象無可厚非,便如大人,身後有黑柱矗立,遠遠望去卻像身上有黑煙升起,也許是鄧妃驚愣之間惶然看錯也不得而知,還望大人明察。”

“你這王師,好個嘴硬,來人,將犯女押回去擇日再審!”

“等等!”

“參見護國公!”眾人齊聲施禮。

陳王沉肅著臉徑直坐在刑司座位上,手指對麵座椅,令符柔坐下。

符柔心內一沉,陳王心狠手辣詭計多端,自己一定要小心。

“柔王師,你我有一麵之緣,也是深得本公喜歡。隻是,王公子乃南國儲王,萬民明日之主,內刑府鬆懈不得,還望王師體諒。”陳王將目光停在符柔眼睛上。

好個犀利!

符柔趕忙垂下頭,幽幽答道:“世人皆知護國公秉公正直,一心為國,小女豈敢造次,護國公問便是。”

“聽聞昨夜竟有劫賊闖入,你可是識得?”陳王麵無表情,手卻捋著長須。

符柔暗道:明知故問,定是你的手下!

心裏卻是轉念計來,露出懼怕神態答道:“小女琢磨定是江湖宵小,被護國公正氣壓製存心報複,夜襲內刑府嫁禍大人,試圖令大王責罰大人,好在有府差機靈及時喊人,方才逃過一劫!”

陳王一怔,如此上上的推辭!即可保全自己,又能證實自己功高震惡,這丫頭果真是單純,反倒幫襯了自己!

隨著卻緘默不語,忽然閉上眼睛。

符柔立即鬆下全身戒備,以防被老狐狸窺探到自己內力。

半晌,陳王方睜眼緩緩發聲問道:“柔王師,老夫問你,這天下之大,究竟有多大?”

符柔一愣,不明陳王之意,警惕著答道:“天下之大,疆域無邊,天下之小,卻在心尖……”正要往下說,忽覺桌下一道罡氣襲來。

陳王出手!

如非自己早有防備,這一招正在發話之際,定然回掌迎去!

他絕不敢殺我!這是在內刑府,護國公親手殺後宮之犯,定是不允!

“唔……”完全放棄防禦的符柔忽覺腹部一痛,血往上湧,身子已然失去控製仰倒在地,即使狠然下咽,仍有半點血跡從嘴角滲出,可是瞬間內髒便複平靜。

好高的功力!

符柔內心幾近驚恐,便是自己出手,也定不是對手!

“混賬東西!”陳王指著府差大罵,“內刑府一向內資充盈,卻有如此鬆垮之椅,快,將柔王師扶去休息,如若再有此事,拿你等試問!”

“是!”府差急忙扶起符柔走進囚室。

符柔暗道:好個陰險的陳王,即便是令王醫來診,也查不出自己體內有恙!你究竟想做什麽,文圖哥哥,你查清楚沒有?

“護國公,大王召見!”忽一位侍衛跑進,施禮稟道。

護國公走後,府差仔細查看那破裂的椅子喃喃道:“這是昨日剛剛購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