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永安意識到了這個事實,全身都有些發抖。
難道說,金城公主能預知的未來,都是從他的嘴裏知道的嗎?
曹永安不敢去想,隻快快回了家,他重新打開這幅唐卡,尚未看見它有什麽異樣,便隻坐在旁邊發呆。
不一會兒,有人給他打來電話,說有新的活,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做。這一回,是讓他去敦煌。
曹永安回絕了,隻說自己要休息一段時間。實則,不是他要休息,而是他想要見到金城。
曹永安看著眼前的唐卡,看著唐卡中的金城公主,深深歎了一口氣。
如若他早上的預感是真,那麽,他該如何麵對金城公主?
他急於印證心裏所想,便急於見到金城公主。
他一直等到晚上,屋外華燈初上,他則點上了燭火。
這一下子,金城果然又出現了。她在唐卡上對他開口。“你果然來了,你沒有騙我。”
曹永安笑了笑,不置可否。因為他心裏有些沉重,笑容也沒那麽自然。
金城似乎察覺到他的異常,便問:“你怎麽了?你遇到什麽事情,不開心了嗎?”
“沒,我沒事。”曹永安說,“你今天過得怎麽樣?”
“我啊?我很好呢。不過啊……我聽說了一件事情,這心裏很不安呢。”金城公主說。
“遇到什麽事了?不妨說與我聽。”曹永安忙道。
“嗯,這事啊,還真不知道該對誰說。要與別人談論,人家定然以為我妄議朝政呢。”金城公主嫣然一笑,“你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你也不會看見其他人,跟你說,我放心。”
金城公主便說:“我聽說那武三思潛通宮掖,不知道……他是不是會造反。也不知道父皇該如何處置他。”
曹永安聽了這話,拚命回憶,想起了這是哪年的事,便問:“現在……可是神龍二年?”
“是啊,是神龍二年。怎麽了?”金城問,她的臉上寫滿了詫異,“咦?你怎麽知道如今是神龍二年?你難道還是跟我一個世界的人?”
曹永安頓了頓,到底還是告訴了金城。“我跟你在一個世界,但是不在一個時空。距離你所處的時代的一千多年以後,我才出生。”
“一千年……你的意思是,我出生之後的一千年,你才出現?”金城問,“天呐,那我們是如何相遇的?”
“我也不知道,總之,我通過一幅唐卡看到了你,你通過一麵鏡子看到了我。”曹永安說,“可能是,這兩樣東西有穿越時空,連接時空兩端的能力。”
“時空……可是什麽叫時空呢?”金城皺了皺眉,對曹永安說得話似懂非懂。
不過,她沒有在這一點上糾纏太久,她隻是說:“咦,那一千年後的男子,原來是剪了這種頭發,穿著這種衣服,我也算見到一千年後的世界了。不虧不虧。”
聽了金城公主天真的話,曹永安忍不住笑了。
金城又問:“一千年後的皇帝是哪個?皇帝……還姓李嗎?不會又改姓‘武’了吧?”
曹永安便說:“金城,你看唐朝以前,有哪朝哪代是一直延續下來的嗎?”
金城想了想,然後說:“的確沒有。可是,唐朝這麽強大,還會被人攻打嗎?難道說……江山總是會易主?”
“對。”曹永安說,“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世上本沒有什麽是永恒存在的。”
說到這裏,曹永安連忙補充。“不過,這些事你可不能說出去。這種話說出去,怕是要掉腦袋的。”
金城皺了皺眉,神情也嚴肅下來。她點了點頭,道:“嗯,你說的我懂。這些話說出去,都是忤逆的話。就算我是公主,怕也不能獨善其身。”
“你懂就好。”曹永安欣慰地點點頭。
金城公主便又問:“對了,那快說回來武三思這件事。我聽說,是處士韋月將上書揭發的。他說武三思與宮中的韋後、上官婉兒等人都有私通。我聽說父皇要殺掉這個韋月將。你說……他該不該殺?他又會不會死?”
“你這麽問我,怕是你不同意皇帝的做法。”曹永安道。
“當然不同意。韋月將是揭發的人。父皇不去處罰犯罪的武三思,反倒去處罰韋月將,真是……就算他有他的道理,也不至於要立刻將這韋月將斬首呀!”
金城公主提及的這件事,曹永安恰好知道。韋月將揭發了武三思私通宮掖的事情,皇帝唐中宗大怒,下命立刻斬掉這韋月將。
黃門侍郎宋璟認為案情不實,要求查證。他曾勸解唐中宗,稱:“人們告發宮中與三思私通,陛下不問而誅殺告發者,臣恐天下人議論更多。”
由此,宋璟要求審問韋月將後再說,唐中宗卻未準許。最後,是宋璟說“必欲斬月將、請先斬臣!不然,臣終不敢奉詔。”
宋璟說了這番話,唐中宗的怒氣才稍稍減了一些。
曹永安把這些事大致告訴了金城公主:“再後來,左禦史大夫蘇珦、給事中徐堅、大理卿尹思貞等都認為夏天殺人,有違時令。中宗便改了命令,予以了韋月將杖責,流放嶺南。”
“的確……唐代行刑在秋季。夏天殺人不妥當。隻是……”金城歎了口氣,“可是,這不審問就立刻斬首,的確蹊蹺。我看,父皇還是不會放過韋月將。那宋璟大人怕是也要遭殃。”
“公主猜測不錯。秋分節後,中宗還是讓廣州都督周仁軌把月將殺了。”曹永安也歎口氣,“這件事過去不久,中宗便下詔宋璟為檢校並州長史,沒有成行,又任為檢校貝州刺史,把宋璟趕出了朝廷。”
說完這話,看著金城若有所思的樣子,曹永安忙說:“公主,這些事情,你還是不要深究了。此事涉及武家,內情複雜,深究之下,對你也沒有好處。”
“嗯,我懂。我隻是……覺得悲哀。”金城歎口氣,“小時候,我總以為父皇英明,是個偉大的父皇。現在長大了,才真正見到身在帝王家的無奈。這座宮牆裏麵……充滿了無數罪惡。這人與人的爭鬥,比之戰場的慘烈,怕也不輸幾分。若是可以,我真想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