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骨齋內，有兩位美貌的姑娘在收拾碗筷，自是良辰美景。

客廳中，寂修則已經備好了茶。

“曹先生，請進。寂修大人和白姐姐在等你，我先告辭了。”木尋安說完這句話，便朝樓上走去。

而茶幾上，寂修泡好了三杯茶。曹永安上前、坐下之後，端起茶杯，發覺這茶杯的溫度剛剛好。

看來，這寂修不僅知道自己會來，甚至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來。

寂修抬起頭，看向了曹永安，似乎猜到了他心裏的疑問，便笑了笑，說：“這公孫巷裏發生的所有事，都會在我的腦中。所以，當你走到公孫巷門口的時候，我便看到了。你倒是比我想象中來得還要快。”

“我猜到了。”曹永安沒再去追究寂修為何能夠看到公孫巷發生的一切，而是著急地問，“我去了圖書館，翻閱關於金城公主的一切。我看到了那個傳說。剛開始，我也沒注意，以為那個寶鏡隻不過誇大的傳說。可是我多看幾眼，就想明白過了。金城說，她是透過一個鏡子看到的我。我就明白了。”

“曹先生，喝杯茶吧。不急，慢慢說。”寂修這般說著，白折也朝他們走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曹永安也知道自己剛才說得有些過於急迫了，便頓了一下，才繼續開口：“抱歉，我有些急切。總之，我知道了。我透過唐卡，看到了千年前的她，她透過一麵鏡子，可以看到千年後的我。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我們可以跨越千年來交流，總之……她現在什麽事都習慣來問我。我想知道，明知道她會有一個悲慘的結局，我能不能改變？按傳說，她的鏡子會摔碎。那又是不是意味著，在那之後，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聽罷曹永安的話，寂修抬起眼眸，看向他，道：“曆史，已成為曆史。時間在流逝，發生過的東西，又如何能夠重來？”

“你……你是說……”曹永安的聲音哽咽了。他明白寂修說的話。發生過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了。他無論做出任何幹擾，那件事也不會被改變。

雖然他能夠和千年前的她對話，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能幹擾一千年前的曆史。

也即是說，他在對於他的未來，對一千年前的金城公主說了一些話、做了一些事，這些事情雖然發生在不久後的將來。但這個將來已經既定。因為這個將來、也意味著一千年前。

他在他不久的將來，對千年前的公主說的話，也是曆史，是一千年前的公主聽到的、並影響了她做決定的。

所以，曆史的不變，意味著曆史已定，在這種情況下，也即意味著將來已定。

這如同是個走不出來的死循環，讓曹永安幾乎有些崩潰。

曹永安望著寂修，眼神裏加了些淒切。“不，我不懂。對於我而言的將來，為什麽會是一段曆史？為什麽？難道，不論是我還是其他人，大家的命運就早就注定了嗎？不是說，人定勝天嗎？難道，每個人出生就有一斷軌跡，終其一生，也必須順著這個軌跡前行嗎？”

“前行的軌跡並不完全定，但有些事，就是注定。”寂修看著曹永安。

“為什麽？為什麽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為什麽是我……”曹永安忍不住掩麵。他覺得心裏發堵，他很難受。他不想讓金城公主遭受那樣的命運。而當他眼睜睜看著她走向那麽慘痛的未來，卻無論能力，甚至無法對她說出真相時，他的心如同針紮一般疼痛。

“我隻問你，你後悔嗎？”寂修重新煮上一壺茶。

他那讓人安穩的眼神，喝著那水汽的氤氳，竟讓曹永安慢慢平靜下來。

他看著寂修，道：“不後悔。我不後悔。遇見她，是我這輩子遇到最好的事。”

縱然，無能為力，更不能擁有。

曹永安雖仍然難受，但已經平複了許多。因他真正懂得了寂修的話。

寂修點點頭，“那便好。你要知道，這是你們之間的一段緣分。與其把這看作是無法逆轉的命運，無法改變的安排。不如，把這看做上天為你們安排的一段緣分。”

上天的確給曹永安安排了一段奇妙的緣分。他遇到了千年前的公主，看著她成長，見證著她的輝煌。這種際遇，常人又怎麽能擁有。

看著他平複了許多，寂修又道：“你剛來的時候，還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問我，那把鏡子斷了，你們的緣分是不是就沒了。可你忘了，你仍有這唐卡。西藏四處，也還留有她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隻要你想要尋找，總會發現什麽的。”

“我明白了。多謝先生！”曹永安心下感慨，上前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這盞茶飲下去，他已經不再惶恐。

隨後，曹永安站了起身，對寂修說：“先生一言，如醍醐灌頂。如果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緣劫，我願意接受。隻是，我還是想勸一勸她。她有權力知道所有真相。她可以自己做選擇。如果她害怕，她可以選擇不去。在我心裏……她到底還是個小姑娘。”

寂修聽罷，微微點頭，便讓曹永安走了。

看著曹永安的背影，白折搖了搖頭。“他到底還是不甘心。”

寂修微笑。“他的不甘心，他的勸說……本也就是一段‘曆史’啊。”

“人在局中。可如果我是他，我應當也會做同樣的選擇。窮途末路，也要闖一闖才是。”白折笑了笑，忍不住感慨。

“窮途末路……”寂修念著這四個字，輕輕眯起了眼睛。

“不，不對。就如這靈骨齋，無論如何，我們也不會讓它走到窮途末路的地步，對不對？”白折這麽問著，側過頭，便朝寂修的眼睛看去。

“自然。”寂修點頭。他的眼眸依然靜默如水，但那種平靜的力量，總是讓人心安。

無數走進過這靈骨齋的人，都因為看見了這雙眼睛而感到平穩和安定。

這樣的眼神也一次又一次給了白折以安定。

白折看著寂修，終忍不住再道：“寂修，無論遇到什麽事，我們都不在。你千萬不要自己扛。”

“放心吧，折折。”寂修嘴角揚起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