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圈散盡之後,高銘聲已重新出現在客廳裏。他神色有些茫然,但他低下頭,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腳,發現自己已變成人後,就十分開心了。

諸人再朝鏡子中看去,便見得鏡中反倒有一匹馬在奔騰。它在鏡子裏闖來闖去,好似想要闖出來。可是它被鏡子所困,再也沒有辦法出來。

高銘聲忍不住上前一步,竟看見那被困在裏麵的吉光流了一滴眼淚。

高銘聲渾身一陣,寂修卻是立刻上前,橫過手臂擋住高銘聲的眼睛,厲了聲道:“別看!”

“哦哦,好的好的。”高銘聲忙道。他總覺得寂修和他這樣的姿勢有些尷尬。

“嗯,那吉光幻影剛從你身上離開,你們彼此還有牽引。你要是再放它出來,被關進照妖鏡的人,便是你了。閉上眼睛。”寂修道。

高銘聲聽了寂修的話,也就乖乖把眼睛閉上了。

寂修見狀,放下胳膊,轉而重新用錦布蓋住照妖鏡,“我先去把照妖鏡重新放好。至於這裏麵的吉光幻影怎麽處理,我還需想一想。”

白折抬頭,見寂修朝前走了,不由上前了一步。

寂修似有感應。他停下步子,回過頭看她:“沒事的,折折。”

白折聽了這話,心的確得到了幾分安穩。因為她總是這麽相信寂修。

可是,寂修既然說出這樣的話,表明他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

他知道,卻沒有告訴她。那表明,她的懷疑也確實是有幾分道理的。

如是一來,白折雖心安,卻到底皺了眉。

客廳中,木尋安見高銘聲恢複,立刻上去撲進他的懷裏。“太好了太好了!好在靈骨齋各種各樣的寶貝都有,否則你可變不回來了!”

高銘聲見狀也便擁住木尋安。他也顧不得白折和寂修尚在,便朝木尋安額頭上親了一口。

他與木尋安溫存些許,抬眸,見著寂修正朝樓上去。

高銘聲想到什麽,便上前叫住他:“對了,寂修先生,這照妖鏡一時怕還用不著收起來。”

“哦?怎麽說?”寂修回過頭看向高銘聲。

高銘聲便道:“我之前不是和尋安一同出去了嗎?就是我變成吉光的時候。那會兒,我好像真的有了吉光的力量,到了後院,竟一下子飛了起來,一步能走好遠。但我不是真的在空中飛,否則早被人當怪物的。我好像就是……一下子,就能突然到達一個地方。”

“瞬間轉移?”寂修問,“吉光為似馬非馬的神物,據說能日行千裏。如此說來,倒可能確是它的力量。”

“是啊,我雖感到這個力量,但也怕你們找不到我,於是沒帶尋安玩多久便回來了。隻是,我們逛到一處地方的時候,發現那裏有另外一個吉光。”

“另外一個吉光?可能判斷出,那是本體,還是如你一般的吉光片羽所化?”寂修問。

“應該跟我的情況一樣吧。那是在鄉下,一個農戶家。那吉光就在農戶家幹活,身上還有些髒。但它確實長得和吉光一模一樣。”高銘聲道,“若他是人所化,我們當去幫他。”

“自然。”寂修上前,把鏡子放在高銘聲手中,“你們收拾一下,便去。這照妖鏡不可胡亂使用,記得小心行事。”

“嗯,自然。”高銘聲點頭。

木尋安一把拉住高銘聲的手臂。“我也會看著高銘聲的!”

寂修點點頭,便看向白折:“折折想去散散心嗎?”

“你是不是希望我去?”白折看著寂修,突然這麽問。

寂修蹙眉,“為何這麽說?”

“因為你在做一些事情,是我們都不知道的。”白折皺眉,“你讓我有些擔心。”

高銘聲和木尋安乍然聽見白折的語氣,也都嚴肅下來。

木尋安上前,輕輕挽住白折的胳膊,低聲喚了一聲:“白姐姐。”

她能感到白折的身體很堅硬,仿佛她因為緊張、所以渾身都繃得很緊。

“白姐姐,要不,我們就一起去。你就當散散心。”木尋安說著,又看向寂修,“寂大人,我們也都相信。你在做什麽,你會告訴我們的吧?當年……你、高銘聲還有極夜,你們三個男人自我犧牲,卻背著我們兩個女的。如今,你不會再來一次吧?你不會是要一個人犧牲,換我們四個人的安危吧?”

木尋安問的,是白折想問的。

隻不過,還不完全是白折想問的。白折還想問,她到底是怎麽被創造的?他為何從來不告訴自己,他又為何從來不畫她的臉?

白折回握住木尋安的手,也低了聲道:“謝謝你,尋安。”

木尋安看向寂修,再道:“寂大人,千萬不要再出那樣的事了。你看,其實我該死的時候,還是死了。至於白姐姐,她重建這裏,獨自守了幾百年,從清初等到了民國,才把我們都等了回來。這種滋味卻也更難受。”

寂修聽罷,終是歎口氣,上前一步,道:“放心。我不會這麽做。”

高銘聲聽罷,也上前一步道:“寂修,所有的事情,總要大家一起去完成才好。如果你在謀劃什麽對付簡家的法子,想必也是要大家一起完成的吧?”

“自然。這些日子我常不在,不過是因為我的傷其實一直沒有好全。”寂修看向白折,“折折,這種時期,誰也不知道簡家人何時會來。所以,我不能長時間離開。至於我經常消失,不過是想找一個對我們損傷最小的法子來對付簡家。等我想到辦法,我自然會告訴大家的。”

白折聽了,嘴唇動了動,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寂修便上前一步,再道:“折折,我可有騙過你?”

白折聽了,抬起頭看寂修,終是說:“你沒有騙過我。但是你的確有事情瞞著我。對不起,我本意不是要當著大家的麵這樣……”

寂修卻勾了唇,麵色沒有一點不耐。他一直走到白折跟前,像從前那樣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我明白。當年,靈骨齋幾乎遭遇覆滅之災。我知道你害怕、擔憂,你不想失去大家。但折折,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會讓你失去這一切。等對付完簡家,我們便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