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高銘聲和木尋安這般商量了幾句,都覺得氣氛有些凝重,這頓早餐便吃得沒有那麽輕鬆。
與此同時,這旅館的另一件房屋內。
白折醒了過來,但她臉色非常蒼白,她整個人也沒什麽力氣,隻是在**坐著,看起來下床都費勁。
寂修給她倒了一碗水,她沒力氣,他便取來了勺子喂她。“怎麽樣,好些了嗎?能開口說話了嗎?”
白折喝下幾勺熱水,似是緩和過來,便點了點頭,開了口:“現在還好。我這是怎麽了?”
寂修便問:“你還記不記得你昏迷前發生了什麽?”
白折聽罷,蹙了蹙眉,然後道,“那一晚,尋安用照妖鏡照射了那個吉光。那吉光幻象成像已三年之久,所以它很不願意被照妖鏡收走。如此一來,尋安廢了很大的力氣。”
這一段話,白折說得很慢很輕,好像她渾身都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
如此,說完這段話,白折又喝了一些熱水,才繼續道:“它被收到照妖鏡裏,一時不甘心,竟讓照妖鏡掉了下來。鏡子掉下來的時候翻轉了一下,我被它照了那麽一下。就一下。”
白折歎口氣。“隨後,我就發現自己可以看見自己。我好像……魂魄離體了,我仿佛浮在半空中,能看見這村子的風景,更看見自己躺在地上。這種感覺,似乎和上次我從《桃花源記》裏出來是一樣的。不過,這種感覺沒有持續多久,我很快就陷入一片黑暗,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寂修道:“好了,沒事。你為我所創。我非天神,造出你,卻不會讓你如真人一樣。所以你會命魂不穩。我幫你鎮住命魂即刻,以後,類似於照妖鏡這種東西,你莫要接觸便是。”
聽寂修和白折說完,那李雪花的疑似丈夫站了起來,走到床邊。“聽兩位所言……這白小姐是為了救我,才昏迷的嗎?實在過意不去,大恩大德,永世難忘。”
話說到最後,這個人徑自跪了下來,“砰”得一下就磕了一下頭。
白折心道這人真是實在,便見著寂修把他扶了起來。
“無需如此。你身體太過虛弱,先休息吧。”寂修道。
“二位……二位談的事情,好像挺玄妙的。這個……我聽的話,合適嗎?”這人撓了撓頭,倒也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寂修見狀,微微勾唇。“事無可不對人言。我們沒就避及著你。你既然已變做過吉光,又重新變回人,想必也是能接受此等誌怪之事的。”
“多謝先生。”這人神色有些肅穆,看向寂修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個天神。
隻是,這人畢竟疑惑,又問:“先生剛才說……吉光?”
“對。你所變成的,不是普通的馬,是吉光。”寂修道,“若不是李雪花綁著你,還對你下藥,以吉光的神力,當可掙脫那庭院而逃脫的。雖然這隻是吉光幻象,不是真正的吉光。但吉光畢竟是上古神獸,這幻象的力量也不可小覷。”
寂修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再看向他:“又或者說,是你不願離去呢?”
“不,我當然想離去。他們……他們明明知道我是人。可他們每天都逼我吃……”說到這裏,這人麵上露出了極為痛苦的神色,當即躬身幹嘔起來。
他顧及著寂修和白折在此,嘔了兩下,便生生忍住了胃部的不適和惡心感。
他拚命讓自己不要去回憶當馬時吃的那些東西,否則,他一想到,胃部就翻滾起來。
刹那間,他就麵色蒼白,痛苦地靠在椅子上,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氣。
寂修見狀,輕歎了一口氣,上前說道:“你為馬三年,受虐三年,還能如此君子風骨行事,亦是心誌堅定之人,我很佩服。”
這人無力地勾了勾唇角。“先生說笑了。我……哎……”
白折見狀,卻是同意寂修的話。
如果他為馬,被好好照顧,或許還好。可是他遭受的是非人的對待,更何況,虐待他的人,可能是他的妻子。而且,他的這位妻子,還清楚地知道這一切。
他在他的妻子麵前,變成了一匹馬。他不僅每天要看著他的妻子和別人歡愛,更要受他們的鞭笞。他再無半點尊嚴。他的自尊、驕傲,早已被她妻子踐踏得支離破碎。
他吃馬食、住馬廄、被淩虐,整整長達三年的時光。
換做旁人,怕早就瘋了。就算不瘋,這人也會心懷巨大的怨憤,怕是立刻就想提刀殺回去,把那隊奸夫**婦斬殺,方解心頭之恨!
可是,這人隻是覺得惡心和痛苦。那段回憶無疑對他來說是絕大的折磨。他並沒有把這痛苦轉嫁給他人。
相反,他竟然依舊十分彬彬有禮。他會因白折救他受傷而感到內疚,會怕自己留在這裏打擾到寂修與白折的交談。
事到如今,他還世事為他人考慮,便著實如寂修所說——是個真正的君子,是真正心誌堅定之人。
這人歎了口氣。“我沒有先生說得那麽偉大。我隻是知道,小時候父母就叫我一句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人活這世上就是受苦的。我受我所受,談不上有多樂善好施、樂於助人,但我也沒想過要去害人就是。”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句話誰都會說。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能為他人所不能為之事的人,便已是英雄了。”白折接過他的話,笑了笑。
她此刻休息了一會兒,又有些被這人堅韌樂觀的精神所打動,一時也打起了精神。
便是這個當頭,高銘聲和木尋安敲了敲門,也進來了。
看樣子,他們是吃好了早飯。
木尋安見白折醒了,立刻過來拉住她的手。
“害你擔心了。”白折抬起手,拍了拍木尋安的肩膀,以做安慰。“還要謝謝你的小發明。”
白折說的,自然是那能感應脈搏的竹片了。
“你沒事就好!”木尋安笑著,收回了那竹片,再與高銘聲一起坐到了椅子上。
白折這個時候便又朝那人看了去:“李雪花真如我們猜測那樣,是你的妻子嗎?關於你的事情,又可否對我們講一講呢?”
“她的確是我的妻子。我叫……傅辰逸。”這人說到這裏,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