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互相擁抱著取暖,到了最後,她好似感到兩個人的身體都失去了溫度。
隻不過,李雪花覺得自己身體還好點,那景溫的身體才真正冷如了寒冰。
到了最後,她喚他的名字,他都沒有力氣回應了。
“景溫,你醒醒景溫!你說過我們會得救!我們還沒得救,你快醒過來!我求求你,你快醒過來!”
就這樣,李雪花一遍又一遍喚他的名字,維持著他最後的一點神智。
到了最後,李雪花也快沒力氣了。可是她拚了一口氣繼續呼喚,她不讓自己死,更不想讓景溫死。
好歹,兩個人總算等到了景溫的父母。
李雪花見到他們來了,放鬆下來,一頭栽倒。
再醒來的時候,李雪花已經在景溫的父母家中了。
她醒來,就看見景父笑眯眯地看著她。
他非但沒有責怪她,還對她說:“小姑娘,凍壞了吧?來,叔叔給你做了鯽魚湯,你多喝一點哦!”
然後,凍了那麽之後,經曆了生死之後,李雪花麵前出現了一碗魚湯。
對於她來說,那便是她這輩子最好喝的食物了。
不過,喝魚湯之前,李雪花到底記掛著景溫,便問景父。“叔叔,景溫怎麽樣了?他沒事吧?”
“沒事,男孩子身子骨好,能有什麽事?”景父笑了笑。
“那就好。”李雪花咧嘴一笑,“謝謝!謝謝他保護我!我要好好謝謝他!”
“男孩子保護女孩子是應該的,不謝啊,你這小丫頭,哈哈。快喝湯吧。喝完了,再帶你去看看景溫。看完他,你就早點回家,你父母該擔心壞了!”景父教育著李雪花。
李雪花忙點頭。“好,我知道了!”
此後,李雪花的這一顆心,便都在景溫身上了。
她此刻就立下誓言,她此生,非景溫不嫁。
這次之後,李雪花一直被景溫抱著,沒什麽事,但景溫倒是落下了病根。
他五髒六腑都因為受凍而有些損耗,一到陰天下雨,他就會咳嗽,而且幹不了重活。
他原本在學堂上學,可是他偶然感染了一次傷風,卻就一病不起。
要是在那場雪之前,他的身體素質很好,最多七天就能恢複。
可是凍過這一場之後,他得了傷風,竟還差點死了。
他不僅從學堂退了學,父親為幫他治病,還耗盡了所有的家產。
甚至是,景溫還看見父親為了要治病錢、還對人家跪下了。
這所有的所有,都刺在了景溫的身上。
後來,景溫的傷風好了,他的心卻病了。
他幹不了重活,無法為家裏賺錢。他不能去上學,因為家裏沒錢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救了李雪花。
所以,那一次之後,李雪花感激他、愛他。他卻忍不住埋怨起她。
他難過,憋屈,所以他放縱自己。他知道李雪花對自己的感情,所以他時不時逗逗她,讓她以為他也喜歡她。但他卻也從不曾真正表達什麽。
經過了那場雪的事,他明白了,人不能不自量力地去救別人,否則可能讓自己一敗塗地。
經過了父親下跪的事,他也明白了,人這一輩子一定要有錢,有錢才萬事足。
他一步一步走入歧途,李雪花眼睜睜看著,決定陪他一起走。
不管他怎麽樣,她心甘情願做一切。
他身體不好,沒關係,她去掙錢,她養他。她要讓他去上學,讓他去實現他的理想。
因為李雪花覺得,這些都是自己原本就欠他的。
她唯一想的,就是嫁給他。並且,她也以為他會一直愛著自己。
對於景溫的變化,李雪花不是沒有意識到,她隻是不願戳破、更不願相信他變了。
她給自己編製了一個美夢。這個夢裏,他們都沒有變,景溫永遠是當年那個在雪夜裏護著她的少年。
看完李雪花的記憶,看著麵前她冰冷的屍體,白折也忍不住扼腕。
她無法說清李雪花是對是錯。
也許便如李雪花自己說的那樣吧——她這一輩子,的確做錯了事,比如她把傅辰逸變成了馬,必要時,或許還想要他的命。
可到了最後,她到底付出了生命救了一個小孩子。
李雪花生命的最後一程,是靈骨齋裏的四人陪她走完的。
此時,木尋安也緊緊挽住了白折的胳膊。“白姐姐,其實,一直都沒有變的是李雪花對不對?當年景溫舍身救她,她如今舍身救了一個陌生小孩子……其實這真像一個輪回。隻是那景溫……”
說到這裏,木尋安也似乎不知怎麽評價,隻得歎了一口氣。
“景溫如果一直這樣行事,終究會作繭自縛。他會明白,他想錯了,做錯了。”白折也歎口氣,“隻可惜,這世上最讓人扼腕的……便是人心的可變。”
最後,白折沒有把這白骨封存,還是去了一趟杭州,把屬於李雪花的白骨給了傅辰逸。
“這是……”傅辰逸歎口氣。
白折便道:“她的記憶。”
“她……她怎麽了?”傅辰逸的心驀然一痛。
“你看完,自會明白的。這裏麵也有關於你的部分。我想,你值得知道,你並沒有白做這一切。”
白折說完,轉身離去。
三年前,胭脂鋪裏。
傅辰逸對李雪花說:“雪花,你身上這是什麽香啊?”
李雪花答:“少東家也是在這脂粉香裏泡大的,怎麽這都聞不出來?這是胭脂啊。”
傅辰逸繼續調侃:“哦?胭脂?可是,為什麽我聞到別的胭脂沒感覺,聞到你身上的胭脂,卻就邁不動腿了呢……”
李雪花跺腳:“少東家你……”
傅辰逸打開折扇笑:“看來,你身上的胭脂香,確與別處不同啊。”
當年的字字句句,言猶在耳。
誰說……她不曾動心。
隻是她不許。
她此生都記得那個雪夜,那個少年為了她,搭上了他一輩子的健康。
所以,她想這一輩子都去照顧他。
所以,她注定辜負他。
她到死了,都沒有對他說出一句“對不起。”
傅辰逸握緊白骨,他突然有些泣不成聲。他知道,他們認識的時機錯了,這一錯,這一輩子就都錯過了。
而他,終究再也見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