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霍子華出來了。

看見霍子華出來,本與姬夏談天的鍾離如嫣立刻站了起來。“神醫,我父親如何了?”

霍子華笑著瞧向正廳裏相談甚歡的兩個人。“我是不是出來得太早了?”

“好了。正經些,快說!”姬夏擺擺頭。不過他知曉他這朋友向來喜歡開玩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倒也從不生他的氣。

“沒大事,施幾針就好。需要幾個特殊的銀針,我回去取一下。順便拿些藥材過來。”霍子華說著,往外走去。

“跑腿的事我來做。神醫,你先休息吧。”聽了霍子華的話,鍾離如嫣上前一步說。

“不必。”霍子華道,朝她眨了眨眼睛,“你請我和姬夏吃飯就好。對了,我們兩個單身漢,經常沒有飯吃,可不可以經常來你們家蹭飯?”

“你們是我父親的救命恩人,於我有大恩。別說飯了,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鍾離如嫣認真地說。

霍子華聽得失笑,擺擺手。“嘖嘖,好好一個大姑娘,上什麽刀山、下什麽火海啊,不搭配。這些事,交給姬夏去做就行。他功夫好得很。哈哈哈。”

“你就這一張嘴。”姬夏淡笑,也擺了擺頭。

霍子華淺笑,又看了鍾離如嫣一眼。“對了,也別神醫神醫的叫了。叫我子華便好,跟姬夏一般。”

霍子華說完,不再耽誤,徑自離開了。

這房間內,便又隻剩姬夏與鍾離如嫣兩人。

鍾離如嫣自小跟著父親騎馬射箭,本從不扭捏,也經常把“上刀山下火海”這種話掛在嘴邊,向來也不會女兒家的嬌羞。

此刻,四目相對,她卻忍不住再度臉紅了。

她隻得把酒推給姬夏。“你喝。我……我去給你們準備吃的。”

再過了一個時辰,鍾離如嫣的飯菜做好了,霍子華也趕回來了。

他衝姬夏和鍾離如嫣揮了揮手。“你們先吃。”

隨後,霍子華不遲疑地往內室走去。

他再度為鍾離如嫣的父親把了脈,再準確地把銀針刺入他的幾個大穴。

鍾離如嫣的父親叫鍾離牧然,他是能說話的。

銀針入穴,他當即感到身體疏通了很多,好似他先前的經脈被封住了,此刻終於被人打通。

不僅如此,他的身體之前常常覺得寒冷。這麽一下,他便覺得有股熱流自丹田竄了出來,再流遍他的全身。

“霍先生……這……這……”他開口說了話,“多謝啊!多謝!”

“不客氣。鍾離老先生,你先前是不是覺得頭腦也不清楚,現在有沒有好多了?”霍子華問。

“好多了,好多了!”鍾離牧然道。

“那便沒錯。”霍子華說著,一陣刺入鍾離牧然的檀中穴。

這一下,鍾離牧然頓時覺得全身都鬆活起來。

霍子華上前,扶起他坐了起來。

這一下,鍾離牧然覺得自己突然有力量了。他之前腰部無力,無法坐、更無法站立。

現在,他覺得腰部有了力量,起碼坐是沒有問題的。

“坐沒有問題了。但真正站起來,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霍子華道,“你躺太久了,萬事不要急於求成。明日差不多就行了。你先在**坐一會兒,今晚還是多躺躺為妙。”

聽到這裏,鍾離牧然眼裏都有些眼淚了。

他戎馬一生,一生都在馬背上過活。所以,他自從不能站起來開始,就非常得難過,認為自己一輩子都毀了。

他的生命是在草原上、在森林裏,他過著騎馬打獵,縱情歌酒的生活。

他不曾在鍾離如嫣麵前流露太多難過,因為他怕她傷心。

但實則,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多麽想重新站起來。

眼下,霍子華實現了他的心願,他是巴不得朝這神醫下跪了。

屋門口,姬夏和鍾離如嫣也守著。

見到父親如此,鍾離如嫣也沒忍住流下眼淚。

她走到父親**,代替父親朝霍子華跪下了。“多謝!”

霍子華立刻就扶了起來。“使不得。你再這樣,姬夏可不會放過我。”

“我……”麵對他再三的玩笑,鍾離如嫣自然也覺得窘迫。

一旁,鍾離牧然倒是看出些什麽,隻道:“好了,你們年輕人別守在我這裏。你們先去吃飯。如嫣啊,好好招待兩位恩公!”

“嗯。父親你好好休息,有事立刻叫我。”鍾離如嫣說著,也便招待姬夏和霍子華去吃飯了。

由此,鍾離如嫣和姬夏相識,也和霍子華相識。

直到很長一段時間以後,鍾離如嫣才知道,姬夏是名將軍之後,也是一名士兵。

他跟著將軍父親南征北戰,很少才會有一次假。

這一次他也是因為家中有事,才告假歸家。

一個月後,姬夏便離開了。

倒是霍子華常來。他總是定期幫鍾離牧然施針,直到他完全康複。

姬夏一年能回家一次都算不錯。

不過,隻要他回來,一定會去見鍾離如嫣。當然,他也少不了見霍子華。

很多時候,月下花前,三人對飲,好不暢快。

有一次,姬夏又去邊陲了,兩年後才回來。

鍾離如嫣邀姬夏喝酒。這一次,她沒有再叫上霍子華。

良夜如水,圓月高垂。

鍾離如嫣總算問了姬夏:“姬夏,你功夫那麽好,誌氣那般廣闊。你去過那麽多地方,見過那麽多姑娘,就沒有喜歡上誰嗎?”

姬夏便答:“那些姑娘漂亮歸漂亮,卻都不是我心中的那個。”

鍾離如嫣便問:“你心中的那個姑娘……是誰?”

那一刻,姬夏瞧向鍾離如嫣。月色如華,點亮了她漆黑的雙瞳。燈火如晝,映紅了她的雙頰。

姬夏鄭重地說:“是你。隻有你。如嫣,我心中的人,永遠隻有你一個。”

很多年很多年之後,鍾離如嫣已變成了靈體,她總算讀到了一句詩。

——“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縞衣綦巾,聊樂我員。出其闉闍,有女如茶。

“雖則如茶,匪我思且。縞衣茹蘆,聊可與娛。”

天下女子那麽多,可入了他的心的,就她一個。

而天下男子那麽多,入了她的眼的,也隻有他一個。

哪怕,其實真正一直守在她身邊的,是霍子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