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末期。初秋時令。

姬夏手執弓箭,去到山林狩獵。

林木深深,天藍水碧。

他縱馬而行,看到一隻鹿,便拉滿了弓,朝鹿射去。

這個時候,卻有人比他更快。

隻見那人提起馬韁,馬仰頭一聲長嘯,揚起馬蹄。馬上人立刻彎弓、射向那頭鹿。

彎弓立馬間,鹿倒下了。

讚歎著那人好箭法、好馬術的同時,姬夏側眸向她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她是個姑娘,一個英姿颯爽的姑娘。

“承讓了,兄台!”姑娘朝他揚眉一笑,打馬而行,去到了鹿的身邊。

姬夏也不知怎地,心下突然一動,便朝她走了過去。

這一下,姬夏便看到,她隻射傷了鹿的腿。

她拿出鋒利的匕首,割下了鹿的角之後,卻是替鹿拔出了箭。

鮮血從鹿腿上噴薄而出的刹那,她立刻把事前準備好的藥草覆到了傷口處。

草藥神奇,鹿腿傷口的血很快被止住。她再幫鹿腿把傷口包紮後,摸了摸鹿的頭。“小鹿啊小鹿,對不起了。不過,我阿爹著實需要鹿角做藥材。”

藥草神奇,沒過多久,小鹿便站了起來。它似乎有些疼,看向那姑娘的時候,眼底都有淚。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見狀如此,那姑娘又是連連朝它道歉,甚至朝它鞠了一躬。

小鹿看她一眼,低聲嗚咽了一聲,隨後轉身跑去,隱沒在了林木中。

姬夏見狀,輕聲歎了一口氣。“你又何需如此。其實,它此刻受了這麽嚴重的傷,跑不快,也很容易淪為其他動物的獵物。”

“我……”她聽了這話,臉色白了白,隨後低下頭,“你說得對,總歸,是我對不起它。我這麽做,除了讓我良心上自以為是得好過點,沒有半點實際用處。”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抱歉。”姬夏見她那低落的樣子,有些著了急。

這姑娘低頭不語,隻默默收起鹿角,重新上了馬。

她這副樣子,與適才她彎弓射箭、鮮衣怒馬的樣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姬夏見她縱馬欲走,不由也起碼跟上了她,道:“敢問姑娘姓甚名甚?請問令尊得的什麽病?在下認識一位神醫,或許可以幫令尊看看。”

這個時候,她總算回過頭看他,她眼底有讓人動容的希冀。她的雙眸那麽明亮,姬夏覺得他從她眼裏看到了星星。“真的嗎?你真的可以救我的父親?”

“我們試試看。你家住哪兒?要不,我這就去我那位神醫朋友,然後我們共同去你家,如何?”姬夏道。

“多謝。”鍾離如嫣朝姬夏道了謝。

如是一來,姬夏便打馬帶著鍾離如嫣朝城中走去了。

路上,兩人交換了姓名。從此,她知道他叫姬夏,而他也知道了、她叫鍾離如嫣。

兩人一直走到一家醫館,叫“錦安堂”。

錦安堂內有許多病號,他們排著隊等著看病。錦安堂裏的幾個醫者則耐心地問候著病情,隨後根據他們的需要抓藥。

姬夏朝鍾離如嫣望了一眼,對她解釋道:“一般的病,這些大夫都能看。如果遇到疑難雜症的,就要找我那個朋友了。”

這般說著,有醫者看到了姬夏,朝他打了個招呼:“姬先生來了啊。找霍先生嗎?”

“是啊。他在何處?”姬夏問。

“他在後院呢,種植藥材。”這人說。

“多謝。”如是,姬夏便把鍾離如嫣朝後院帶了去。

後院,有一人身著粗布白袍,正蹲在地上侍弄著一株植物。

姬夏上前,笑道:“又得到什麽珍貴的東西了?”

“昆侖山上弄下來的。金貴得很。”那人笑了笑,抬頭看向姬夏。他看過姬夏,視線滑到了鍾離如嫣身上,停頓片刻,再回到姬夏身上,“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什麽事?”

“這位鍾離姑娘的父親病了,還想請你去看看。”姬夏這般道。

“你甚少為了別人的事找我幫忙。怎麽,這鍾離姑娘……是誰?”那人挑了眉笑。

聽出他話裏調侃的意味,鍾離如嫣紅了臉。

姬夏瞥見了鍾離如嫣的神色,忙看向那人,隱隱警告:“霍子華,你可別亂說!”

霍子華聽罷笑了,但也站了起來,看向鍾離如嫣。“令尊生了什麽病?”

“有一天他起床時好像閃了一下腰,隨後他就躺回**,怎麽都起不來了。看了很多大夫,都不知道該怎麽辦。直到前些日子,聽說鹿角可以治病。所以……所以我今天去打獵,得了些鹿角。也是這樣,我才與姬先生認識的。”鍾離如嫣說道。

“明白了。我便隨你去看看你父親吧。”霍子華道。

“多謝!多謝霍先生,多謝姬先生!”鍾離如嫣朝這二人連忙作了揖。

姬夏虛扶一把,“不必客氣。”

霍子華倒是挑眉一笑。他看向姬夏。“我幫了你這個忙。下一回,你可要來幫我了。我要的那把劍,你可要給我。”

“好。給你。”姬夏攤手。

“這麽痛快?嘖嘖,真看上人家姑娘了?”霍子華說得直白。

姬夏拂袖。“切莫要亂說了!”

一旁,鍾離如嫣聽到了這二人的話,隻能當沒聽到,趕緊騎上馬,上前帶路了。

隻是,一路上,她也不由側頭向姬夏看了一眼。

君子如他,麵如冠玉、笑若桃花。

他一身布袍隻是普通的衣袍,但穿在他身上,好像就特別風流倜儻。

他長發如墨,風來,吹起他的頭發,讓他整個麵容都一覽無餘。

他薄唇輕抿,有著日光般的和煦。他的眼眸微微眯起,上揚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這麽一下,鍾離如嫣的臉就更紅了。

很快到了鍾離家。

霍子華去到內室幫鍾離如嫣的父親看病。

鍾離如嫣則招待姬夏在外廳喝酒。

“父親很喜飲酒。這些都是他珍藏的。也不知……不知你喜不喜歡。總之,這一次的事情,多謝了!”正廳中,鍾離如嫣對姬夏這麽說道。

“不謝。本是我出言唐突在先。”姬夏神色有歉意。

“切莫如此說。你隻是說了實話。像你這麽說實話的人可不多。”鍾離如嫣笑了笑,倒似對林中那場誤會絲毫都不在意。

如是一來,姬夏對鍾離如嫣也就更佩服了一分。

兩人見麵之初的那麽一點不愉快,就這般煙消雲散。

他們卻不知,這一次相遇,竟引來幾千年的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