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夜”,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白折不由皺了眉頭。不論他是真背叛也好,假背叛也好,靈骨齋中的人都相信事出有因,還是關心著他的。故而,也不知道極夜現在過得如何,白折和木尋安都有些擔心。
高銘聲望向這二人,隻把當年的事情講解了一番。
那是在建文四年。
便是在那一年,朱棣攻進南京城,篡位成功,而建文帝朱允炆不知所蹤。
高銘聲記憶中的這件事,則發生在建文帝攻進南京之前。
建文帝竭力想著應對之策,甚至派出郡主前去求和。黃子澄等臣子們則四處募兵,奢望能夠抵禦這朱棣的兵臨城下。
朝廷之上,可謂山雨欲來風滿樓,處處透露著緊張的氣氛。
秦淮河畔,則依然千裏鶯啼綠映紅。秦淮水飄搖,滿樓紅袖招。人們隻管逍遙快活,並不知道江山風雲會怎麽變換。
秦淮河附近有戶人家是開飯館的,這家人在河邊撈了個不知名的古董上來,隨後都染上了怪病。
高銘聲和極夜便是前來調查此事的。此事了結之後,人老板非要請高銘聲和極夜去吃飯。高銘聲和極夜推脫不得,也便去了。
他們二人去的地方是天香樓,秦淮河一帶最有名、最貴的去處。
在這裏吃飯,不僅有美食,彈琴的琵琶女,唱歌的歌女,跳舞的舞女……個頂個的美麗。
高銘聲便是在這個地方碰見夏鶯鶯的。
那個時候,高銘聲還沒有遇見木尋安,秉持著對任何美都要用心欣賞的態度,碰見漂亮的姑娘,自然也少不了多看幾眼。
夏鶯鶯無疑是很特別的。女人的風情有很多種,夏鶯鶯是最能引起人憐愛的那種。
她那雙眼睛看起來可憐極了,讓人望了就心生柔軟,好奇她到底經曆了什麽。
不過,如果事情僅止於此,高銘聲還不至於事到如今還記得她。
高銘聲記得她,是因為後來發生的事。
——天香樓來了個道士。
這道士並不老,反而顯得很年輕。他不僅年輕,還長得很俊美。
他一進這天香樓,就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尤其是姑娘的注意。
他吸引常人注意,是因為他的一身道士服。通常,道士是不來這種煙花之地的,這與他們的道士修仙的身份不符,出家人講究戒掉七情六欲,如何能來這種地方?
他吸引姑娘注意,則是因為他那副好皮囊了。
天然一段風韻,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
他不似個道士,倒像是一個風流才子。
算起來,這天香樓裏一共來了三個美男子,極夜、高銘聲、道士。一時間,姑娘們難免聚在一起討論,她們爭論誰最很好看,這些聲音不時傳到三名男子的耳中。
高銘聲聽得暗笑,看向極夜,隻見極夜挑眉,朝那些姑娘們拋了媚眼,直讓姑娘們三魂去掉了兩魂。
高銘聲不由再多看了那道士幾眼,隻見道士誰也沒多看,隻瞧著台上正彈著琵琶的夏鶯鶯,一瞬也沒有移開眼睛。
一曲畢下,眾人皆在鼓掌。
但等大家都停下來的時候,道士卻鼓起了掌。
這一下,他自然輕而易舉地引起了夏鶯鶯的注意。
夏鶯鶯抬頭,看向道士,一雙眼欲說還休,如梨花帶雨,無比引人憐愛。
道士起了身,朝那夏鶯鶯走去。“彈得好。這曲子叫什麽?”
“自創的,就叫《鶯鶯》。”夏鶯鶯答著,抬眸看向道士,微微笑道,“你喜歡嗎?”
道士笑了,再問:“你是問我喜歡這首曲子,還是你這個人啊?”
“你知道我叫鶯鶯?”夏鶯鶯反問。
“我猜的。看樣子,我猜對了。”道士的話語和眼神都非常得意味深長。他說起這話,又朝她走近一分,抬起了她的下巴。
夏鶯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道士,你們出家人,都跟你一個德行嗎?”
“出了家又怎麽了?為佳人如你,我再重新入這紅塵,好不好?”
對話到了這一步,道士話語裏的挑逗、示愛,就都十分明顯了。
道士說完這句話,就抓住了夏鶯鶯的手,還真的帶了她走。
這天香樓不是青樓,這些歌女舞女們也向來賣藝不賣身,今次,這道士的舉動道士讓所有人都開了眼界。
道士也大方,直接給了一個金元寶給老板,老板見夏鶯鶯也願意,自然也沒有阻攔。
兩人離去後,天香樓裏的諸人立刻就此事展開了討論。
“我去,早知道說這兩句情話就能勾搭走夏鶯鶯,我也上啊!”
“你上什麽上啊?我告訴你,這也得分人,這也得看臉。那道士如果長得醜,夏鶯鶯能跟他走嗎?”
“也對啊。那道士長得……確實是好看得很。”
“你們說的啊,都有道理,可我怎麽總覺得,這兩人像是早就認識呢……”
如果事情到了這裏,高銘聲依然不會對夏鶯鶯有更深的印象。無非是一個帥氣的道士遇到了一個賣藝的女子,兩人產生了一段露水姻緣、或者能夠長久相守,這跟高銘聲都沒有什麽關係。
可高銘聲沒有想到的是,半年後,他又見到了夏鶯鶯。
這個時候的夏鶯鶯,已與之前的模樣大相徑庭了。
她離開了天香樓,卻是去了淑雅樓。淑雅樓是青樓。夏鶯鶯在裏麵掛了牌子,開始賣身。
淑雅樓離天香樓不遠,高銘聲本是陪著極夜去天香樓買酒的。買完酒,兩人走在秦淮河畔,聽見有人在門口吆喝客人。
高銘聲和極夜都覺得那聲音有些熟悉,便回頭望了去。這一下,他們就看見了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夏鶯鶯。
之前的夏鶯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雖長得眉眼,但模樣很是清純。她靜靜坐在台子上彈琴,一個字都不會多說,通常隻靜靜地微笑。
可眼下,她穿著大紅色的衣服,香肩半露,扭著誇張的步伐,直朝高銘聲和極夜走來。
“二位爺,你們前些日子也去過天香樓吧?鶯鶯認得你們。如何,可要鶯鶯服侍二位爺?”
高銘聲聽了這話,覺得不對勁,習慣性皺了眉。
極夜顯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但他得問下去,才好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麽。於是,他做出平時那副輕挑的樣子,用折扇勾起夏鶯鶯的下巴,問:“鶯鶯啊,我認得你。怎麽,你一個人,要同時伺候我們兩人不成?你伺候得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