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繃了千年的理智造就了一道牆,讓他從不曾朝她太過靠近。
現在,這道牆驟然崩塌。
好似她攻城略地了千年,總算才攻下了這道牆。
到頭來,他還是兵敗如山倒。
寂修嘴角溢出一絲可有可無自嘲的笑,卻終究不再舍得離開雙唇相接的溫度。
對於白折來講,她本想拚命反抗。她知道自己是隨軍的醫師,自己的愛人是那個阿順的男子。她斷不可被其餘男子輕薄。那一瞬她拚了命也想推開眼前的人。
可當他擁抱住自己的時候,她不知為何竟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似乎這是她渴望了千年的擁抱。她的理智告訴自己,她要推開他。但她的潛意識裏,卻極度想沉溺在這擁抱中。
好似上一輩子,她渴望這個擁抱渴望了太久。所以這一世她重逢了他,被他抱住了,就不願離去。
再後來,那雙唇一觸碰到她的唇,那一瞬,她以為“今生”的種種,終於如煙散去。——她恢複了神智。
因她知道,這是她渴望的擁抱,這是她渴望的親吻。是她日夜守望了兩千年,才換來的一次親吻。
她被吻得渾身發燙,睜開眼後,便沉溺在他的眼波之中。
身體最真實的反應,潛意識中最渴望的親吻與擁抱,終於打破了麵前的假象。
她被強加的身份徹底分離崩析。她終於明白過來,自己不是什麽醫師,更不曾隨軍討伐匈奴。
她是白折,靈骨齋中的白折。
她自被寂修創造出來之後,就一直守望著他,直至現在。
現在,她望著他的眸子柔軟得快要化開來了。
但她忽而卻覺得自己剛從一個夢中醒來,又墜入了另外一個夢境——因為,現實中的寂修怎麽可能吻她。
她曾經覺得寂修哪裏都好,對靈骨齋盡職盡責,對每一個友人都關照愛護,對自己更是不可挑剔。但是,他對她再好,她終究知道,他不愛她。
可如今,她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在吻自己。她的手指都忍不住微微發顫。
終於,寂修鬆開她的唇,回看向她。
白折愣愣地望著他,驟然失去了平素所有的清明。
寂修來不及與她溫存,隻舉起紅傘,一路把她帶回了營帳。
營帳內,高銘聲還沒有睡,正寫寫畫畫,搞出了一堆公式。
見白折隨寂修回來了,並且白折並沒有像初見時那般有敵意,高銘聲鬆一口氣,看向寂修:“白折終於都想起來了?恢複正常了?”
寂修點了點頭,高銘聲便朝白折看去:“白折,你可知怎麽回事?”
白折一愣間,看向高銘聲。很顯然,她還沒有從自己竟然被寂修吻了的震驚中恢複神智。
高銘聲這一下,也詫異了。他這仔細朝白折看了一眼,才發現她嘴唇很紅,並且,她的雙頰也很紅。
這樣子的白折,嬌羞、欲語還羞,與平素那副厭世清冷的樣子大相徑庭。高銘聲詫異了片刻,想過來什麽,體內的八卦之火迅速被點燃。他大笑之下看向寂修:“寂修大人,你怎麽把白折‘喚醒’的?”
白折聽了,立刻朝寂修看去。寂修亦回看向她。他並未遮掩什麽,眼裏有昭然的笑意。
白折咬了下唇,總算把那些旖旎情思都收了起來,咳嗽了一聲,搶在寂修回答之前,看向高銘聲道:“你這邊算了這麽多,有沒有什麽結果了?”
高銘聲搖頭。“我隻是對那日可能發生的情況作了個推測。到底怎麽回事還不知道。但既然白折既然恢複了意識,這表示,這個空間或者世界,確實不是我們最開始以為的平行世界。”
“所以,是某種力量,讓我們來到了這個空間。並且這裏的一切,都可能是假象。”寂修蹙了蹙眉,“這個力量很大,不僅困住了大家,還竟然能左右人的意識。”
說到這裏,寂修再看向白折。“折折,說說你來這裏以後具體的感覺。”
“其實就和做夢一樣。做夢的時候,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在做夢。人們飛天遁地、再不合邏輯的事情發生,自己也不會覺得異常。除非被喚醒。就如……”白折說到這裏,看了寂修一眼,又咳嗽了一下,才說,“就如我還是能醒過來一樣。”
“嗯。有時候,人們做夢的過程中,偶爾出現太把不合情理的事情,也會知道自己在做夢,繼而自己能尋找讓自己醒過來的辦法。看來,這力量雖強大,究竟不能改變人的意識。”寂修蹙眉道,“我不由在想,我們是否在某個人、或者某群人的夢境裏。”
“寂修,我一會兒先回自己的營帳,免得被發現,惹出事端。我們等明日再看。”白折道。
“好。”寂修這般說著,便先撐紅傘送白折回了營帳,放在折返,睡下了。
很快到了天亮。
高銘聲是被外麵的喧嘩聲吵醒的。
他打了個嗬欠,側眸看見寂修顯然也注意到了外麵的喧嘩,故而已朝營帳外走去。
高銘聲不遲疑跟上寂修,走出營帳。
營帳外,守護的士兵自然揚起長槍製止了他們,隻道:“二位見諒,沒有將軍的指令,我不能放你們出去。一會兒會有人送來食物。稍後我們將繼續往大漠方向前行,二位記得吃飽。”
“我們不出去,不會為難你,放心放心。”高銘聲笑了笑,又道,“我們隻是看看熱鬧!”
看著高銘聲這般好說話,他和寂修確實隻是站在營帳口往外觀看,士兵一時也就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密切注意著他們,不讓他們輕舉妄動罷了。
高銘聲循著喧嘩聲望去,恰看見不遠處站著的正是霍去病。
而頗為戲劇的是——霍去病跟前跪著一個女子。
便是片刻前,此女子私闖軍營,被人抓起來,送到了霍去病麵前。
“你叫什麽名字?來這裏什麽目的?”霍去病這般問她,如同審問高銘聲和寂修一樣。
這女子仰起頭看向霍去病,一臉悲憤和堅毅。“啟稟將軍,小女名叫小歌。小女並非私闖軍營,小女是特地來求見將軍的!匈奴人曾殺我父母。小女願加入軍營,隻求能隨將軍去與匈奴交戰。小女今生所願,便是殺死匈奴,為父母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