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歌，你聽我說，這裏或許是依據你的臆想建造的一個小宇宙。但你的生活不在這裏。你也不能一遍又一遍重複這樣的生活。重複生活，保留記憶，這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再說，現實裏有你的父母家人，你何以忍心？”白折嚴肅道。

“可我……我就是舍不得。”宋歌歎了一口氣。

“聽話。你聽我說，現在我懷疑這沙子是有智慧的，它有極強的學習能力。它既然能根據幾個公式和你哥做的物理推測的草稿，就真的用量子理論造出了這個宇宙，它自然對文字的學習能力也很強。何況，你構建的故事並不長，也不夠細致到支撐這個世界的一切。我懷疑——”

白折歎口氣，憂心忡忡道：“我懷疑事情繼續發展下去，這個宇宙會自我更新。到時候，哪怕你是故事的創造人，後麵的發展，也不會如你的想象！”

“世界上，終究沒有兩全其美嗎？”宋歌再度歎口氣。她的臉上有著不符合她這個年紀的陰鬱。白折知道，她有這種情緒，是因為她的求而不得。

“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心想事成、兩全其美。古人一直也在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白折眯了眯眼睛，柔了聲音道，“但是小歌，你傾慕他，所以為他造了一個宇宙。這已是很難得的經曆。我想，這是這世上的其餘所有人，都不曾做到的——”

“你……”聽白折說了這句話，宋歌嘴角總算有了一絲笑意，“是啊，我為他造了一個宇宙。多浪漫啊……”

“那麽，你應該也不忍，永遠把他困住一個循環往複的時空中，對不對？”白折再問，“難道霍去病這一生，都要被困在漠北之戰裏嗎？”

宋歌聽了這話，思索良久，最後總算點了頭。“好，我願意出去。哪裏需要我的，盡管告訴我！”

在這之後，五萬大軍很快穿過大漠，與匈奴人相遇。

士氣高漲的漢軍打敗匈奴人。霍去病率兵去到狼居胥山，在山上祭天，隨後整軍前往姑衍山祭地。

夕陽西下的時候，士兵們找到水源了、開始準備補給用水。

宋歌等在河邊，看著霍去病與寂修交談完後、朝這河邊走來。

她走到他的麵前，喊了他一聲：“將軍。”

她袖子裏的手慢慢握緊。因為這一次，她不能再勸他不去飲這河裏的水。

於是，她看向他，說：“將軍，我家鄉有一句詩，想念給將軍聽。”

“但說無妨。”霍去病笑了笑。

“這句詩便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小女不知還能不能跟將軍回長安，所以趁此機會，想對將軍說，說……”畢竟是人生第一次表白，說到這裏的時候，宋歌已經紅了臉。

霍去病聽了這話，不由失笑。“你這話是在說，本將軍是花麽？”

“不是，不是我……我隻是一時緊張，沒想好該怎麽說……”宋歌撓了撓頭。——哎，原來表白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隻是，她還來不及害羞，想著他喝完這水，可能就無法活過兩年了，而她對此無能為力，她就一點都笑不出來，眼裏隱隱竟有了淚光。

此時，霍去病朝宋歌看去，夕陽映紅了她的臉頰，她的眼裏則倒映著漠北的河山，讓她乍一看有小女兒的神態，再一看，她的眼裏又似乎含著某種壯烈。

如是一來，霍去病不由嚴肅下來。“小歌，你怎麽了？”

他不問這話還好，他問了這話，宋歌不由嚎啕大哭起來。霍去病自然見慣了廝殺，但何曾麵對過女子這般當著他哭泣，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

他隻有上前，試著拍了拍她的肩。“小歌——”

宋歌抽噎著，擦幹眼淚，看著他說：“過不了多久，一切就要重頭開始。重頭開始，你馬上就要忘記我了。又或者，這一切不再重頭開始，而是順著曆史的軌跡走下去，那麽你很快就會死。再或者，我離開這個世界。這三種情況，無論是哪種，我們都不能再一起。”

“小歌，你在說什麽？是不是做噩夢了？”霍去病問她。

宋歌隻得拚命搖頭。“對啊，我們本來就不該在一起的。我們之間隔了兩千年的時光。這一切都是我的偏執。能如此遇到你，與你並肩沙場，已是一種奢求……”

“你很快就會忘了我。可是我就是想告訴你我的心意。”

宋歌上前，握住了霍去病的手。“我愛你。沒有見到你之前，我隻是欽佩你，視你為照亮我人生的明燈。可是見到你之後，我便愛上了你。”

“我沒想到，我對你表露心意，竟是因為我們馬上就要分離……”宋歌看著他說，“可是我不後悔。能遇見你，已是我此生最大的美好。”

“小歌，這到底……到底怎麽回事？”霍去病難免詫異，“我們何以會分離？你若願隨我回長安，便隨我回長安。”

宋歌咬唇，終於道：“沒……沒什麽，你就當我在胡言亂語。時間不早了，我們馬上往姑衍山而去吧。”

霍去病看她良久，終是說：“好。”

前往姑衍山的路上，霍去病打開水囊，喝了一口水。

刹那間，時間再度重置。

宋歌在這個世界醒來。她身著粗布麻衣，手上拿著一個匕首。

此時正是清晨，她按著這個角色的設定，要去往軍營。

因為她自幼生活在邊境地帶，父母皆被匈奴所殺。聽說霍將軍來此，她便想進入軍營，與將軍一起殺匈奴、為父母報仇。

哪知，她剛朝軍營靠近，有士兵見她手上有匕首，以為她是敵人，立刻拿長槍對準了她。

眼看著長槍朝自己的麵門打來，她心裏生出巨大的恐懼。

這種潛意識的恐懼激發她清醒過來。她想起來，自己的父母活在上海，而不是按這個世界裏的設定這般被匈奴殺了。

她覺得這段劇情和自己在日記上隨意編寫的一樣，意識到自己是不是不小心來到了編造中的世界。

於是她賭了一把，忙說：“請不要殺我！我有要事要見霍去病將軍！”

果然，士兵放開了她，帶她去見了霍去病。

這一下，宋歌總算確定，自己確實來到了自己日記裏描述的那個世界。

隨後，她抬頭，一眼看到那個出現在堅毅勇敢的男子。他身姿偉岸，與她無數次夢見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她忽然想起，這已是她在這個世界裏第三次與他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