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住他的東西很多,但是他認得出來幾樣,其中就包括白折曾經用過的縛妖索。
他立刻朝極夜和高銘聲看去:“這裏是靈骨齋嗎?我是盛鋒!”
極夜和高銘聲對視一眼,朝盛鋒看去:“你是特意找來的嗎?”
“今年是哪一年?”盛鋒問。
“1935年。”極夜答。
盛鋒麵露喜色。“那錯不了。就是這裏!這裏是靈骨齋對不對?”
“對。”極夜點頭。
盛鋒聽了這話,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那是一種絕望之後,總算迎來希望的淚水。
這些日子,他走過了太多太多的時空,有的時空裏,世界隻有一望無際的荒漠,有的時空裏,已經沒有人了、隻剩下妖魔,還有的時空地球正在由三維向二維化轉變。
再不然,就是世界有著各式各樣的怪物,人反而成了奴隸,對著他們卑躬屈膝,又或者,地球已被其餘星球的人占領,為了避免人類掠奪資源,其餘星球的人已開始屠殺地球人,還有的把人們像牛羊一樣圈養起來,要麽做成精美的菜肴,要麽直接綁去販賣、待價而沽……
許許多多的世界都在毀滅,盛鋒與那裏的人們經曆著一次次絕望。
他不是沒想過,他離開他的世界,可能去到更糟的世界,可是他覺得他一定能找到一個光明的世界。可是他經曆過的可怕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從前基本自詡一個鐵漢子一般的存在,他不怕天、不怕地,連死都不怕。可是那些世界太叫人害怕,迷失路途的感覺太叫人害怕,眼看著自己心中的希望一點一點破滅的感覺太過叫人害怕。
現在,他總算來到了他想要來的世界,人如盛鋒,也不免喜極而泣,嚎啕大哭,淚如泉湧。
極夜和高銘聲見到此情此景,已知他當是沒有惡意的,他似乎是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這個地方的,於是也沒有說話,一直等著他恢複過來。
這個當頭,高銘聲去泡了一壺茶過來,極夜則暫時抽去幾樣神器、並解開了困住他的繩子。
過了好一會兒,盛鋒才恢複正常。他抹去眼淚,喝了高銘聲遞過去的一杯茶,道:“多謝。讓你們見笑了。我……我快死的時候,最親近的人的時候,我都沒這樣哭過。實在是……見笑了見笑了。”
極夜眯起眼睛。“你到底是誰?你又從何而來?”
“我從另一個平行時空來,我為自己的時空編了號,第2099M號。”盛鋒道,“在我們那個世界,靈骨齋於明朝末年毀於簡家之手,高家又乘虛而入、破了寂修所設的結界,所以,天下大亂。那個世界要毀滅了……至少人類要毀滅了。所以,我一直致力於找到一個靈骨齋還在的世界。這個世界,還有光明和希望。”
聽盛鋒說了這番話,縱使高銘聲和極夜千百年來在靈骨齋已見過太多稀奇古怪的事了,如今他們也是徹底被震驚了。
盛鋒口渴得很,連忙再喝了一口茶,讓這碗茶見了底。“我還遇到過白折和木尋安。白折騙我幫你們重建靈骨齋。她告訴過我,寂修、極夜、高銘聲都死了。”
說到這裏,盛鋒又看了極夜和高銘聲一眼,分別對二人說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極夜,我注意到你身上有放著銀針的包……而你,你身上有劍客的氣質,你是管銘。”
話說到了這裏,也由不得極夜和高銘聲不信盛鋒了。
極夜皺了皺眉,“你是說……我們三個男人都死了,隻有白折和木尋安活下來了。你們見到的木尋安,是真的木尋安,不是木偶?”
“不是。”盛鋒道,“她們倒是留了兩具木偶給我,說是萬一她倆死了,我可以用木偶承接她們的思想。我走之前,把這木偶托付給我兄弟了。”
“我們都死了,世界陷入混亂……她們兩個活著,就是為了承接我們的信仰麽……”極夜想到此種情景下的白折,心口傳來細密的疼痛,不由深深歎了一口氣。
高銘聲跟極夜想到一塊去了。承受著那般的痛苦和壓力,高銘聲快替木尋安心痛死了。而他比高銘聲還要悲傷的,便是木尋安真正的肉體到底是早已去世了。
“這個世界,靈骨齋是否一切安好?”盛鋒忍不住問。
“在這個世界裏,管銘確實死在了當年,木尋安犧牲了一條命,把他的意識放到了高銘聲的身體裏。他現在叫高銘聲。現在這裏的木尋安,是有生命的木偶,我們就把她當做真的木尋安。”極夜道,“靈骨齋也差點毀於簡家之手,現在,靈骨齋剛恢複不久,我們也在準備徹底去除簡家的辦法。”
極夜說到這裏,樓下傳來些動靜。
極夜聽了一下,看向高銘聲:“怕是折折他們回來了。”
極夜看向盛鋒:“你和我們下去見見他們嗎?又或者說,你想再休息一下。”
“我……我隨你們去見。”盛鋒說著,站起了身。隻是臨走出門之前,他又望向極夜:“能不能借我身衣服?另外,能不能給我一些水,我想清洗一下。”
“怎麽,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見白折?”極夜明白過來什麽,笑了。
盛鋒有些窘,立即輕咳了一聲。極夜倒也沒繼續揶揄他,給他拿來了衣服和水,讓他一會兒下來。
如是,極夜便和高銘聲一起去到一樓,果然是白折、寂修還有木尋安回來了。
白折見到極夜和高銘聲的神色,直覺他們遇到了什麽事,也便問了句:“發生什麽了?”
極夜聽罷,便道:“這事……還真有些不同尋常。”
說到這裏,極夜也便將那盛鋒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告訴了白折、寂修與木尋安。
極夜大致講了一下,因為具體的情況他也還不清楚。
就在極夜剛講完的時候,盛鋒出現在樓梯拐角。
他轉了個身子,走上前,便看見了白折。
這一眼,如千山萬水,久別重逢。
——她還是他記憶裏的模樣,卻又與他記憶裏的她不同。
那個時候,盛鋒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她、不是她。
可又為什麽,自己遇上的、是不幸的她。為什麽這個時空裏的白折,就可以如此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