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與木尋安這一場談話,兩人交換信息後,兩人已基本確定——他們或許很久以前就活在這個世上了,但有人篡改了他們的記憶,讓他們重新活了一段人生。

他們這一段人生並不差,不管是極夜、高銘聲,還是木尋安、白折,他們都在各自的領域取得了極為驚人的成就,他們過得很好,是很多人羨慕的對象。

由此可見,篡改他們的記憶、給了他們一個新的身份和人生的人,並不是想要害他們的。

——隻是,如果是這樣,那個人這麽做又是為什麽?這是木尋安和白折如今怎麽也想不透的。

這天下午,靠近晚上吃飯的時間,白折去柏萱的房間看了看,她還在睡覺。白折便叫來曉蘭,讓曉蘭幫忙照顧好柏萱。

也不知道為什麽柏萱的哥哥柏景為什麽沒來接她,但曉蘭自然也答應下來,說會好好照顧她。如此,白折便和木尋安出了門,去了和極夜、高銘聲約好的餐廳吃飯。吃飯事小,白折的主要目的,是把她與木尋安做出的推測告訴給極夜和高銘聲,然後聽聽他們的意見。

果然,極夜和高銘聲所在的福利院也已經拆遷了,無法查驗任何事情。這更證明了一件事——白折和木尋安的猜測可能是對的。

與此同時,白折在酒店的套房內。

柏萱做了一個夢。——夢裏,她熟悉的、帥氣的哥哥突然變得麵目猙獰。他拿著刀,一下子捅入關晶的胸口。鮮血噴湧而出,有一些血落到了他的眼睛裏,讓他雙目通紅,如同地獄來的魔鬼。

柏萱一下子嚇醒了。她覺得胸口很悶,她往窗外一看,才發現下起了小雨。但小雨裏又有夕陽,算是一場“太陽雨”。

這樣的雨,讓她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場雨。

她抬起手,看見了手腕上的那隻能改變時空的表。這隻表提醒著她,當年發生的一切確實不是她的夢。

柏萱下了床,也沒顧上穿鞋,不知不覺地就走向了窗邊。

她推開窗,朝窗外望了去。這一下,她便又看到了那個男人。

夕陽把整個城市都籠罩上一層橙色,將高低起伏的建築襯得靜謐而祥和。

也不知是不是柏萱盯了他太久,左易終於有所感覺,於是在夕陽的餘暉中抬起了頭、望向柏萱。

那一刹,清風乍起,繞過府南河上的漣漪吹來,把他頭上幾縷碎發吹得擺動。

他從陰影裏走出,站在了陽光下,讓她第一次清晰地看清楚他的臉。

眉峰修長,鼻梁高挺,薄唇如日光般和煦,下頜因為仰頭的原因勾出近乎完美的弧度。

隨後,柏萱對上他的視線。他的眼如古井潭水,靜止了千百年,有著不動聲色、卻似乎能攝取人心的力量。

這樣的眼神……不該來自這樣一個年輕的人才對。

這雙眼睛與記憶中的某雙眼睛似乎可以重合起來,讓柏萱的心突然跳動得十分劇烈。

柏萱感覺自己似乎立刻回到了五年前的盛夏。傾盆大雨中,那人舉著黑色的傘走來,向自己投來漫不經心的一眼。

——他來了,那個曾經給了自己一塊表,讓自己改變時間、救了自己哥哥的人,來了。

——可是,為什麽五年過去了,他的容顏沒有絲毫變化?

柏萱的手扣緊窗欞,隨後想到什麽,立刻衝出房間。顧不得曉蘭在喊她的名字,她按著電梯,跑出酒店,來到那個人麵前。

他果然沒走,隻是舉著傘靜靜地望著她。

看著她沒有打傘,甚至沒有穿鞋,就這麽跑了出來。他微微蹙了下眉,把傘往她的方向傾斜了一下,讓她不至於淋雨。

“你到底是誰?”柏萱問。

“你可以叫我左易。”左易說。

柏萱看著左易,因為跑得急的緣故,微微喘了幾口氣,才開口問:“我是不是見過你?五年前,那個人是不是你?我手上的這個表,是不是你給我的?”

左易笑了,笑容頗有幾分涼薄,說的話則有些意味深長。“如果它本來就是你的,那就是屬於你的。”

柏萱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隻看著他,不無激動地繼續說:“你知道我有感激你嗎?這五年來,我把你視為我的恩人,哪怕付出我的命,付出我的一輩子,我也想感激你。我……我無時無刻不在希望再遇到你。我……”

聽了柏萱的話,左易終究歎了一口氣。“我說過,用了這塊表,你也許不會感激我,而是恨我。”

柏萱聽了這話,抑製不住地渾身發涼。但她還不敢相信。她隻是有些崩潰地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你……你為什麽在這裏?難道……你早就知道這一切會發生?我……我哥哥他……關晶為什麽死了?凶手到底是誰……”

左易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冰冷。“小學妹,我早就告訴過你,萬事都有代價。”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安安她……”柏萱雙肩發起抖。

左易微微眯起眼睛。“我想你已經猜到凶手是誰了。”

“不。我不知道。”柏萱麵色全無。

但在這個時候,柏萱的手機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

柏萱顫抖著手拿起手機,看見是母親打來的。柏萱皺著眉,按了接聽鍵,然後聽到了母親的聲音。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著急。“萱萱,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你哥哥被警察帶走了?”

柏萱握緊手機,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平靜。“沒事的媽媽。那個,哥哥他們公司發生了盜竊案,隻是例行問話,你放心。”

柏萱安撫完母親,掛下電話,隻覺得幾乎站立不住。

“看來,警察的效率還挺高,這麽快已抓住了犯罪嫌疑人。”對比柏萱的惶恐,左易的聲音依然顯得十分平淡。

說到這裏,他還遞給柏萱一張照片。“這是凶手的照片。你哥哥早就買通了凶手,關晶就算這次不提和他分手,他也會動手。他早就想殺關晶了。買凶殺人,這不難查。這照片我能找到,警察也能找到。”

“為什麽……為什麽……”柏萱一臉不可置信。她抓住左易胳膊的手太過用力,指甲幾乎陷進他的皮肉。

左易皺了皺眉,卻似並沒有在意這點疼痛。他回答了柏萱的話:“這原因,我想你猜到一些。柏景其實人格一直有缺陷。你老在住校,又因為曾經倒流時空的關係,對物流產生興趣,所以一直很認真地讀論文、搞研究。你其實並不那麽了解柏景。”

左易的話提醒了柏萱。她因為五年前的經曆,對時空、對物理、對宇宙都產生了無比濃厚的興趣。所以在家的時候,她每天都抱著電腦在看各種論文,到了大學,學校有研究的條件,她更是一頭紮進其中。這麽多年來,朋友就隻有關晶一個。而對於柏景,她的確了解得不深。

左易看了柏萱一眼,繼續說道:“他自從和關晶戀愛開始,就強迫她不與任何男生交往。他控製欲過強,已是病態。當關晶提出離開他後,他的思想就走向了極端——他認為,如果關晶死了,就永遠屬於他了。”

“並且他很聰明。你們兄妹倆智商都很高。但他比你還敏感。關晶一個星期提出要去旅遊,不是和他、而是和你。那個時候他就知道,關晶是想好了,她要離開他了。所以,他知道殺死她的時候到了。與其得不到,不如一起……下地獄。”

柏萱聽了這話,知道左易說得應當屬實。可是事關她自幼敬重的哥哥,她怎麽都不願承認。

她也幾乎能預見這之後的一切,柏景被捕、甚至被判死刑,父母依然落得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局麵。哥哥還是會死。唯一不同的是,這一回,還搭上了關晶的性命。

於是,柏萱看向左易,用著和五年前一般的眼神。但不同於五年前,此刻她除了抑製不住地流眼淚外,眼裏有了心如死灰般的絕望。但她不願放棄,而是追問:“我該怎麽改變這一切?我一定能改變這一切的,對不對?”

左易看向柏萱,半晌後才說:“這個答案,我想你已經知道了。那就是去到五年前,不要救你哥哥。你就讓他死在五年前。”

“不。一定有別的辦法。”柏萱咬唇,看著左易不斷搖頭,“不,我不要再相信你。”

柏萱鬆開左易的胳膊,似乎想到了什麽辦法,當即推開左易,抬起手,重新觸碰到手上那隻表。

左易眯起眼睛,聲音第一次有了警告:“柏萱,你不要胡來。改變時間的次數多了,你會迷失在時空中,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柏萱置若罔聞,一邊往酒店的方向跑,一邊撥弄起時間。

她要回到一年前。柏景和關晶是在一年前談的戀愛。

她要回到柏景表白的那一天,阻止他們在一起。

她認為,隻要她阻止他們在一起,這樣的悲劇就一定不會發生。

時光再度逆向流轉。

柏萱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家裏。

她坐在沙發上,捧著個西瓜,拿著勺子一勺一勺地吃。

她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一本物理類雜誌,攤開的那一頁,正講著與蟲洞相關的文章。

一旁,柏景捧著手機走過來,笑著問她:“萱萱,來,幫你哥哥我參謀下,我這樣表白,關晶會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