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萱記得,當時的自己聽說了這個消息、是非常高興的。她對柏景說:“不容易。你終於說出口了。我都替你著急死了!”
說完這話,柏萱根據關晶的喜好,幫柏景調整了表白的語句,還幫他挑選了一堆關晶會喜歡的禮物,這才幫柏景追到了她。
如今,柏萱怔然地看向柏景,一把拿過他的手機,把那段表白的話刪除了。
“萱萱,你這是做什麽?”不解柏萱的舉動,柏景明顯有些生氣,臉色都發黑了。
“沒什麽。”柏萱擠出笑容,“哥哥,她不適合你,你也不適合她。你們別在一起了。”
“萱萱?你怎麽回事?”柏景有些動了氣,但似乎到底顧及柏萱是自己的妹妹,盡力隱忍下來,隻說,“這是我的事。你別管。”
柏萱沒說話,隻拿起自己的雜誌回了房間。
她拿出手機,卻是給關晶打去了電話。
她記得,那個時候還有另外一個人在追關晶,叫劉聞。
不過還是學生,有時候對喜歡這種感覺還拿捏不準。關晶曾經也問過柏萱,她該選擇誰。
當時的柏萱自然要幫自己的哥哥,可這一夜,她趁柏景表白前,給關晶打了電話。她們徹夜長談之後,關晶被柏萱說服,同意與劉聞交往。
於是,第二天下午,柏景總算琢磨好表白的話並發給了關晶,卻見關晶回複:“不好意思景哥,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他是我的同班同學,叫劉聞。”
那個時候,柏萱正好在客廳倒水喝。她剛倒好一杯水,側過頭,便看到了幾乎變了個人的柏景。
隻見柏景握緊雙拳,他憤怒到了極致,額頭上都冒出了青筋。他死死地盯著柏萱看,讓柏萱的手臂因為恐懼而顫抖。
那一瞬,柏萱毫不懷疑——下一刻,柏景可能上前掐死自己。
柏景開了口:“是不是你對她說了什麽?我能感覺到,她本來該是喜歡我的,為什麽突然就接受別人的心意了?”
柏萱咽下一口唾沫,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維持著冷靜反駁。“不。我什麽都沒說。哥哥,你冷靜一些。天涯何處無芳草。”
柏萱這一下才意識到——左易的話是對的。對於柏景不在意的事,柏景不會有什麽表現。就如從前的柏萱從不曾觸碰到他的雷區,所以沒有發現他的不正常。
現在柏萱終於發現,柏景對於他無法掌控的事,會表現出控製不住的憤怒,繼而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柏萱把能想的話都說了,盡可能地安撫著柏景,甚至朝他撒了幾句嬌,這才把他稍微安撫了一些。
隨後,柏萱出門,直往母親的辦公室走了去。
見到母親之後,柏萱竭力說服母親要把柏景帶去看看心理醫生。
“萱萱,你這是怎麽了?”母親問,“你哥哥好好的,為什麽會需要看心理醫生?”
柏萱不想解釋這麽多事,她怕她即使解釋了,母親也不會信。到時候,母親怕是會覺得她得了妄想症,需要看心理醫生的反而是她自己。
柏萱隻有說柏景表白失敗,整個人變得極為狂躁,差點遷怒到自己身上、打了自己一頓。
母親看柏萱神色嚴肅,不似說謊,當即同意下來。
柏萱握住母親的手,再三囑咐:“媽媽,你一定要同意。或者不看心理醫生,直接去精神科。他需要住院治療。媽媽,我很愛哥哥。你知道,我讀了很多論文,那些論文不僅是物理的,還有精神上的。哥哥現在的情況很嚴重。必要的時候,他需要被監視起來。”
母親回握住柏萱的手,終是答了一聲:“好。無論如何,我帶他去看看,醫生的專業判斷總是出不來錯的。”
柏萱暗自吐口氣。她的母親是知識分子,應該知道如果柏景真的精神有問題、會帶來多麽嚴重的後果。所以,母親應該會相信自己。
柏景被送入精神病院,柏景沒有與關晶在一起。一年之後,關晶就不會被殺。
第一次,柏萱回到了三十分鍾前,做出了改變,救了哥哥。
第二次,柏萱回到了一年前,做出了改變,為的是救關晶。
柏萱離開母親的辦公室之後,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深深呼了幾口氣,心裏想——這樣,一定就沒問題的。哥哥活著,關晶也還活著,一切就都好了。
柏萱抬起手,再度看向手腕上的表,第三次撥弄了指針。隻不過,這一次她把指針按順時針的方向撥了。
她讓自己回到了一年後。她迫不及待想回到這個時間點,想看關晶是不是活著。
她回到了2017年1月29日,晚上十一點半。也即原來的時間裏她發現關晶的屍體的時候。
時間推移順利。柏萱感覺到自己墜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隨後,她睜開了眼睛。
可柏萱這一次沒有想到的是,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手腳被綁了起來,而她的身邊滿是鮮血。
柏萱的心又開始不安地狂跳,認出這是她北京的家裏。
她不在成都,不在錦裏,意味著關晶沒有在錦裏的那家民宿被殺死。可是她在北京的家裏卻滿是鮮血。
柏景掙紮著,順著鮮血的方向爬過去。然後她看到了三具屍體——父親的、母親的,還有……關晶的。
“不——!”柏萱驚叫出聲。她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落。淚水似乎流得太多,到了最後,她隻覺得眼前似乎有一片腥紅的血霧,讓她什麽都看不清楚。
血霧之中,有個熟悉的身影拿著刀朝自己走來。
柏萱認出——那是自己的哥哥柏景。
“哥哥……為什麽……你停手……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柏萱泣不成聲。
“我的好妹妹啊。若不是逼問了我們的好母親,我還不知道呢,竟然是你讓她送我去精神病院的啊?”柏景冷笑,上前把冰涼的匕首貼上柏萱的臉,“你阻止我和關晶在一起,還讓我被關進精神病院,你居心何在?”
柏萱狂哭不止。“哥哥,我是為了你好。我隻想你好好活著,我……”
“為了我好?哈哈……真是有趣。萱萱啊,你知不知道,這大半年,我在精神病院是怎麽過的?虧得我熬過來了。我表現得特別好,所以他們把我放了。”
“我出院那天,全家都歡迎我。爸爸、媽媽,他們臉上堆滿了笑容。可是他們不知道我受了什麽苦,我被逼著吃藥,被其他精神病人欺負,他們都在哪裏?他們是凶手,萱萱你也是凶手!”
“怎麽,看上去你把一切都忘了?那我再幫你回憶一下,為了慶祝我痊愈,我提出請大家吃飯,專門讓你把關晶也叫來。”
“你們都背叛了我,所以,我讓你們吃完我親手做的飯,再把你們都送進地獄,好不好?”
“萱萱,我其實很愛你,很愛爸爸媽媽,也很愛關晶。所以隻要我把你們殺了,你們才不會背叛我,對不對?”
“萱萱啊,不痛。哥哥下手很快的。”
說完這句話,柏景不遲疑,揚起了匕首。
下一刻,警察終於破門而入,試圖製服柏景。
可柏景拚命反抗,最後被警察當場槍決。
槍聲響起的刹那,柏萱因受不了刺激而陷入昏迷。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醒來。
聞到了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在醫院。
柏景是死是活、關晶是死是活、自己的父母又到底是死是活……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個時空。
她按住頭,過了許久,才想起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的淚水無聲落下,心痛得幾乎已經麻木。
過了片刻,有人拿著花走進病房。是左易。
他眉目平靜,看上去就是來探望她的一個朋友。
房間裏滿是純白,唯一的眼色,是左易手裏的鮮花。
鮮花看上去很新鮮,有玫紅和大紅色的,盛放得嬌豔。可是那種顏色卻有些刺傷柏萱的眼睛。她的雙手都攥緊了床單。
左易垂下眼眸,平靜地上前把鮮花放在她的床頭,看向她之後,微微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說,你說吧。”
柏萱接連經曆了數場創巨痛深,此刻開口,聲音嘶啞,差點說不出話。“所以我哥哥……就是改不過來,對不對?無論我做什麽,我都改變不了他……”
左易點點頭。“對,他生而為惡,他腦子裏的缺陷是天生的。他不認為殺人可怕。你改變不了他,誰也改變不了他。他注定死在五年前。否則,隻是徒增無謂的傷亡。”
柏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需要回去,回到五年前,回到北京的那個夏季。
她無言地張了張嘴,然後將頭往**一靠,眼裏是徹底的心如死灰。“我做不到。”
左易看向她的眼,卻堅定地對她說:“你做得到。不過我要提醒一句。這一回,你要‘去到’五年前,而不是‘回到’五年前。”
“什麽意思?”柏萱問,“怎麽操作?”
左易指了指手表的一處地方,“撥弄指針的時候,按住這裏。”
柏萱皺眉,沒有看手表,而是朝左易看去。此刻,她的眼神一改之前的頹喪,而是變得充滿恨意。她咬牙切齒,眼裏有著昭然的悲痛與恨意。“左易,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但我要告訴你,我做不到!”
“你說我哥哥生而為惡?嗬……生而為惡……生而為惡!如果哥哥真的生而為惡,如果他注定死在五年前,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為什麽要在五年前出現!你為什麽要給我這塊表!為什麽?!”
“你為什麽,要讓我在救了哥哥之後,再親手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