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安收起手機，清衛填海和冥靈乘鯤鵬在大海上漂泊的畫麵開始交替出現她的腦海。尤其是，兩個遊戲中精衛和冥靈的兩張臉。

王安安曾經設想過，重新見到寂修時、寂修的模樣。可是她不曾想到，八十年後，她重新見到他，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說起來，精衛和冥靈的眼神是很不同的，一個裏麵有寂寞與蒼涼，一個裏麵有執著與堅定，這兩種情緒傳遞得都十分真實，讓看到的人能感同身受。

但這兩張臉也十分臉譜化，兩張臉千篇一律，不會因為玩家做任何舉動而有別的反應，他們隻是日複一日重複做的事情，並永遠用著同樣的表情。

他們的這副樣子，讓王安安有了不確定。王安安一開始想過，這些人是不是就是寂修的魂魄分別化成。可是他們千篇一律的樣子，讓王安安感覺他們不是活著的。

——那麽，如果這些東西不是寂修本人留下的，又是什麽人留下的？

王安安想不透，其餘所有人也都想不透。

這個時候，王安安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王安安拿起電話，發現是印雪打來的。她接過電話：“印雪，怎麽了？”

“安安姐，我察覺到了安豐道長的蹤跡。我現在在跟蹤他。一會兒我跟你共享微信的位置，你記得打開。”印雪說，“他在往香山方向走。”

“印雪，注意安全，安豐他是——”王安安還沒來得及把安豐道長就是焦尾、而焦尾可能是個力量強大的神的事情告訴印雪，印雪的電話便掛掉了。

“不好。”王安安打開微信，印雪並沒有發來位置。看來，印雪的行蹤說不定已被焦尾發現了。雖說印雪是鮫人，而鮫人天生靈力強大。但焦尾的道行已有千年以上，印雪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鮫人發現了印雪的位置，此刻現代的技術已沒有任何幫助。印雪的電話打不通，更別談微信的位置共享。

王安安拿起包立刻往外走，是想往香山的方向去。

極夜叫住她。“印雪出事了嗎？我跟你一起去。”

在那場飯局上，印雪對眾人說完一番話離開後，極夜回到家中，便已找不到印雪的蹤跡。她不告而別，他也聯係不上她。她是有靈力的鮫人，他倒不擔心她的安全，但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直到此刻，他才總算從王安安這裏聽到她的消息。

王安安皺眉，看了極夜一眼，終究點了點頭，轉身帶著他一起往香山的方向去了。

王安安沒有開車，在樓道拐角處畫了個傳送陣。她讓極夜與自己一起踏入陣中，片刻後便來到香山附近。

冬季夜晚的香山頗為蕭瑟，吹來的風幹燥且冰冷刺骨。

王安安點了一盞燈。

極夜朝她看去，隻見橘色的燈火暈染出一股奇異的安靜的氛圍，周圍霎時間一片寂靜，連風聲都幾不可聞。

極夜揣測著這個燈似乎能幫助她找到印雪的蹤跡。因為王安安一會兒看看燈，一會兒看看路，似乎是燈在引路。

極夜就這麽跟著王安安一路尋過去，找了半個小時，終於找到了印雪。

隻是印雪已倒在血泊中。

印雪渾身都被鮮血染紅。她的眼睛裏都有血。她睜開眼，隻覺得一片血霧之中，有熟悉的人向她走來。

一如八十餘年前的那個夜晚，她最惶恐的那一晚，那個人出現，他為她治療、為她輸血，然後對她說：“不要怕，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如今，看到那個太過熟悉的身影走來，印雪心裏一片溫暖。 第5章 她覺得這隻是自己重傷之後的幻覺。可是她還是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王安安看到印雪之後，大驚之下朝她跑了過去。她身後的極夜卻已先她一步來到印雪身邊。

極夜先探了印雪的脈搏，發現她還活著，鬆了一口氣。可是她體內的血流得很多。極夜隻有撕碎自己的衣服，找出印雪身上的出血點，大概幫她止住血。

印雪畢竟身份特殊，此刻送醫院，她的身份便會暴露，所以極夜隻能自己救她。

“王小姐，傳送到我母校的校醫院。”極夜說著，給王安安說了地址。

王安安便立刻重新畫了一個傳送陣，將極夜和印雪帶到校醫院。

王安安用紅傘帶著極夜和印雪穿過校醫院的大樓，來到外科的一間診室。

極夜為印雪實施著搶救，王安安則在外麵等待。

王安安難免擔心印雪。此刻她有憤怒也無處發泄，隻得握緊雙拳，暗自發誓：“我不管你是安豐道士，還是焦尾，你為道為仙，為神還是為琴，下次遇到你，絕對不會放過你！”

王安安心煩氣躁，隻得去到院子裏抽了一支煙。三個小時之後，她才等到極夜出現。

王安安掐掉煙頭，看向極夜。“她怎麽樣了？”

“血暫時止住了。但她的情況很危險。她是鮫人，身體構造跟人不一樣。”極夜看向王安安，“我怕我救不了她。”

“你——”王安安想說，極夜是第一神醫，如果他都說救不了，那印雪豈不是注定要死。

可是轉念，王安安反應過來，如今這個極夜，是失了憶的極夜。他前世的醫術他自然不記得了。他現在的本領，來自於重新學習現代醫學之後的所得，但他先前兩千年的累積是沒有的。他是能製出長生不老藥的醫者，他的醫學造詣，遠非現在的醫學技術可比。

夜色之中，極夜看向王安安，說：“如果我推測不錯，我從前也是個醫生，並且醫術應該不錯，才能被靈骨齋看中。印雪說我救過她，這表示我從前是了解鮫人的身體的。你把我的記憶還給我，我才能救印雪。”

這一刻，不得不說王安安是猶豫了一下的。

讓極夜忘記從前，不僅是讓他斷開與靈骨齋的聯係，也是讓他忘記他曾深愛過的白折，給他和印雪一個可能。

現在，王安安知道她在麵臨一個兩難抉擇。

第一，讓極夜恢複記憶，他能救活印雪，但可能會再愛上白折，不再愛印雪。

第二，不讓極夜恢複記憶，那麽印雪可能會死。

但無論如何，生命總是最重要的。活下去，才可能擁有愛。死了，才真是什麽都沒了。

所以王安安也隻猶豫了一秒，終究說：“你跟我回靈骨齋。那裏有醫療設備。在那裏，我把你的記憶還給你。”

次日。上午十點。

印雪自**悠悠轉醒。

她立刻感覺身上的疼痛，不由皺了眉，“嗞”了一聲。

應該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很快有人推門而入。是王安安。

印雪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是在靈骨齋。

“我竟然還活著。”印雪笑了笑，對王安安說。隻是她不由想，自己受傷那麽重，是誰救了自己？王安安並不精通醫術，不可能救那種情況下的自己。

印雪回想了一下昨晚是怎麽來到靈骨齋的，突然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個幻象。她一下子坐直，看向王安安：“是極夜救得我？他人呢。”

“你隻猜到他救了你，難道還沒猜到他如何救得你？”王安安問。

於是印雪明白了——極夜恢複了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