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折說完這話,放下電話,從王安安手上拿過琉璃瓶,然後有些勞累地坐回了沙發上。
白折看向這琉璃瓶,裏麵裝著某種透明的東西。白折有些難以想象,這裏麵裝著寂修的一魂一魄。
白折看向王安安。“這到底是什麽?”
“眼淚。裝有他的眼淚。但這眼淚到底什麽功能……我不想講。這是你們之間的事。”王安安說。
王安安能感到,這個時候的白折的確隻是因為看見那白骨抄,看見了從前的諸多事宜。可是白折心裏對寂修的愛被寂修剝離了。他用他的一魂一魄,換了她一世的清淨、不受情愛的清淨。
現在的白折,應該還沒有重新再愛上寂修的。
白折因為這種不可得受了太多的苦難,所以寂修不顧一切也抽走了她心裏的愛、再改了她的記憶。所以王安安自然不能把這眼淚真實來曆和作用告訴她。
白折聽王安安這麽說,點點頭,也沒有追問。
白折隻覺得腦子有些炸。突然出現的焦尾、或者說安豐道長,他到底想做什麽?那個不知道哪兒來的網頁遊戲《逍遙遊》,裏麵為什麽有一個和寂修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極夜又要告訴自己什麽事呢?
白折皺眉想到這裏,再看向王安安。“你也先別走吧。我們一起聽極夜說下,看他遇見了什麽。另外,我正好也有事情要跟大家說。你先聽著,如果你願意幫忙解答疑惑,你就解答。如果你覺得不能說,你就不說,怎麽樣?”
“可以。”本來打算要走的銀臨上前,坐在了沙發上。
白折把琉璃瓶放到臥室裏收好,把它與記憶白骨、月老樹枝都鎖在了櫃子裏,再從冰箱和酒櫃裏分別拿出了一些小吃、飲料和酒水,再分給眾人。
木尋安坐在了白折身邊,高銘聲和王安安分別坐在了兩旁的沙發上。
過了一會兒,敲門聲響起。木尋安去開門,來人正是極夜。
極夜進了門,一看王安安也在,也詫異了一下。不過他很快收拾好情緒,坐到了白折身邊。
白折便問了他:“你怎麽了,這麽著急?”
極夜看桌上有白折代言的那款梅子酒,直接拿起來,打開,喝了一大口,才說:“印雪不是說,有個人犧牲了自己,救了我們嗎?那個人,很可能就是為我們重新安排身份、改編記憶的人。”
犧牲自己救了大家、甚至說救了天下的人,是寂修。但重新編造記憶、給眾人安排身份的人,卻是王安安了。但王安安並沒有說一句話,隻是麵無表情。
極夜繼續說:“我覺得,我今天晚上可能見到了這個人。這隻是種直覺。”
“那個人叫寂修。你在哪裏見到他的?”白折不由問。
“一個遊戲。我在寫論文呢。醫院評職稱有要求的。”極夜說,“我上網查資料,不知道怎麽就彈出來一個網頁。”
白折立刻皺眉,“‘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蒼蒼,其正色邪?……’你看到的是不是這句話?這句話出現之後,是‘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冥靈請你玩遊戲,你願意同他一起嗎?’”
極夜詫異地看向白折。“第一句話是一樣的。後麵不一樣。你難道也看見了?”
“我的稍後再說,你先說說你看到的。”白折說。她隱隱仿佛感到有千絲萬縷的東西,正在被自己努力理出頭緒。
極夜便說:“後麵出現的那句話是,‘又北二百裏,曰發鳩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鳥焉,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鳴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遊於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於東海。’”
“然後,遊戲問我,‘精衛邀請 第4章 你和他一起遊戲,你願意嗎?’”
極夜說到這裏,呼出一口氣:“精衛填海的故事,我們都知道,這隻鳥是炎帝的女兒化成。因為它死於大海,所以想把海水填平,於是每天都會一隻銜石子去填海。然,海深不可平,可她一直這般執著,永不放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點原因,還真的點了‘確定’。可是我沒想到,這遊戲裏的精衛,竟然是個男的……”
“遊戲的畫麵很簡單,一端是石頭山,一端是大海、看不見邊的大海。精衛坐在一隻鳥的背上。或許那隻鳥才是真的精衛。總之,我被帶到了鳥的背脊上,然後日複一日,與他往返於石頭山和大海之間。他從石頭山飛到海邊單程就需要半天。所以他每天隻能扔一個石頭進大海。這比杯水車薪還慘。我完全看不到希望。海……就是不可平。可是他日複一日,從未放棄。我在他眼中看到的,隻有堅毅。”
“他看上去很堅毅。我卻覺得很悲哀。我佩服他的決心,可是我覺得很悲哀。因為這海不可能平,我不知道他所堅持的、他所做的……到底有沒有價值。或者至少說,我並不能看見這個價值。”
“我這個描述很簡單。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明白我的感受。但大家可以設想那個畫麵。我不知道為什麽這個遊戲給我這麽大的真實感。我好像是真的走進了那個畫麵裏。整個世界,一半是石頭,一半是海。他日複一日做著一件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用的事。可是他依然很堅持……這讓旁人看著,特別絕望和難過。”
白折聽到這裏,接過他的話。“我懂。我懂你的感受……你們等等。我去拿個東西。”
白折起身,前去拿了筆記本電腦。
她點開瀏覽器,從曆史記錄中進入了那個網址。
“逍遙遊”三個字出現之後,冥靈出現。
不比精衛填海的世界,這個世界連石頭都沒有,有的隻是漫無邊際的海。
這種真實的可怕的孤獨無依感席卷了在場每一個看到畫麵的人。
白折不由感同身受地落下一滴淚。她擦了擦眼淚,然後看向極夜。“你看到的精衛,是不是跟這個冥靈長得一模一樣?”
極夜聽完白折的問話,點了頭。“是一樣的。確實是同一個人。但他們的表情、以及眼神的內容很不同。”
“這兩款遊戲到底是誰做的?我們是不是可以找出來?”白折問了下大家,“誰對電腦這塊比較懂?”
王安安這個時候站了起來。“這事交給我吧。”
王安安看了一下表,這個時候已經是午夜了。但此事也確實著急,她便打通了詹明月的電話。詹明月他們組織什麽樣的人才都有,包括頂尖的黑客高手。
詹明月聽完王安安所說,微信接了王安安發的網址,便立刻安排下去查了。
詹明月那邊的辦事效率很快,半個小時之後,就打了電話過來。
王安安拿起手機,按了免提。“我們都在這邊,你說吧。”
“查不到。”詹明月說,“網頁或者網站的運行,是有服務器的,按理是可以查到服務器或者域名所在地的。有的人會製造非法網站,或者甚至采用暗網的方式進行非法交易,會製造一些假的域名,但這些在有經驗的人麵前,都是可被破解的。剛幫忙查詢的同事之前是黑客,在全球排名都頂尖的。可是,這裏不存在虛假的域名或者服務器。什麽都查不到。”
“所以,結論是……”王安安輕呼出一口氣。
“要麽,網頁製造者的黑客技術已達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要麽……這不是人幹的。”詹明月說,“我們這邊之前做了一個課題的,就是關於‘鬼’控製電波的,你那邊需不需要……”
“不用了。道理我懂。”王安安倒是毫不客氣地打斷,“多謝了。”
“沒事。這兩個遊戲界麵我也看了,除了讓人覺得難受之外,倒沒發現其餘的異常。這是為什麽?會不會是誘人自殺什麽的?”詹明月問,“需要我們這邊繼續介入嗎?”
“暫時不用。我們查一下。需要你幫忙再找你。多謝。”王安安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