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她們母女倆磕完百個頭,府上的其他人已悄然散去。

畢竟,這些是官員同僚們的家屬,親眼目睹她們的尷尬太過不合時宜,遠遠地看一眼已屬過分,久留更是大大的不敬。

人雖已散,但張夫人和夏月心裏清楚,用不了多久,今日這屈辱便會飛快地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樓酒肆,無一幸免。

好不容易磕完了頭,夏月隻覺天旋地轉,連吐出的話語都變得微弱如同蚊吟。

蕭陌然留下的護衛對著她們恭敬行禮:“那麽,小的先行告退複命了。”

說罷,他轉身離開。

人走後,張夫人終於忍不住,啞聲對著呆立的下人們嗬斥道:

“愣著幹什麽?還不快來攙扶小姐和我起身!”

仆人們聞言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持兩人。

夏月卻猛地推開了仆人的手,徑直坐在冰涼的石階上,大口喘息,等到呼吸稍微平複。

她抬頭望向張夫人,額間的鮮血順著眼角滑落。

“娘……”

她的聲音嘶啞而沉重,“你說讓夏頤代我出嫁是為了我好,但現在看來,這分明是在害我。”

“那份權勢,本該屬於我……娘,那應該是我的。”

張夫人聞言,神情複雜,目光中交織著悔恨。

更多的是對眼前局麵的震驚。

夏月默默擦去眼角的淚水,嘴角卻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娘,您還記得她怎麽說的嗎?她說即便她死了,皇上要敲打攝政王府,咱們家還有位小姐,到時候,他隻能選擇我……”

……

歸家的馬車裏,夏頤緊閉雙眼,雙手緊緊捂住耳朵。

蕭陌然見狀,不禁心疼地用指尖輕輕觸碰她的額頭,語氣中帶有三分責備七分憐惜:“夏頤,你這是在幹什麽?傻瓜,當別人出手時,你就隻會被動挨打嗎?難道不懂得逃開?”

“不知道呼救?”

夏頤緩緩放下捂住雙耳的手,語重心長地回應:“跑不了啊,他們人多勢眾,我又能逃往何處?這偌大的京城,哪裏是我一個弱女子的藏身之所?”

說著,她苦笑了一下。

“況且,你以為我沒試過呼救嗎?你沒見我一直試圖用言語威脅他們,希望能引起旁人的注意嗎?”

蕭陌然的語氣更冷了幾分。

“這就叫威脅?”

夏頤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再次捂住了耳朵,眉頭微皺,聲音細若蚊呐。

“你那樣子,隻會讓他們更加憤怒。”

“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你知道自己會有怎樣的下場嗎?”

他同時輕輕拉下她的手,緊緊握住那纖細的手腕。

“我能清晰地聽到你的聲音,別再捂耳朵了。”

然而,就在蕭陌然鬆開手的一瞬間,夏頤就像個頑皮的孩子,又立即將雙手覆上耳朵。

“反正我能聽見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看著她這幅畏縮而又俏皮的模樣,蕭陌然不禁被逗笑了,語氣也隨之柔和下來。

“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不妨說來聽聽。”

夏頤抿了抿嘴唇,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喃喃低語:“我從那次回來之後,腦海中隻剩下一些零星的記憶碎片,知道她們的身份,以及與我的關係,但對於其他的,我一無所知。”

“我以為,既然是母家來人,特地為娘親的壽辰邀請我,總該是一片好意……”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幾乎難以聽見。

蕭陌然斜睨了她一眼。

“好事?”他冷冷地反問。

“你的人生中遇見過多少好事?聽著,你在這個世界裏,就自帶厄運,好運並不會輕易眷顧你。以後最好乖乖待在家裏,哪裏也不要擅自亂跑。這次多虧我機警,否則你恐怕早就吃盡苦頭了,明白嗎?”

夏頤低下了頭,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淺淺的陰影。

她緩緩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當我到達那裏,管家見到我,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施,態度更是輕蔑且尖酸,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情況不妙。”

她繼續說道,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後怕。

“緊接著,那兩個人出現了,言語間冷嘲熱諷。我跟你講,她們處理人際關係的手腕,比起柳依依可高明多了。”

“如果不是這些年我沉迷於宅鬥小說,還真不一定能應對這樣的局麵,我說的是真心話。”

夏頤苦笑,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

蕭陌然嘴角微微一抽,顯現出一抹難以名狀的笑意。

“能把你看得如此狼狽,確實是難得一見。”

夏頤擺了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對我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

“那兩個人的手段和心機,每一個都比柳依依高出好幾個檔次。”

夏頤三言兩語便將事情經過簡單描述了一遍,然後轉頭看向蕭陌然,目光中帶著詢問。

“你不覺得嗎?”

“如果柳依依有她們那樣的性格,估計也能把你蒙騙個五年八年。”

蕭陌然一時間沉默無言,似乎在思考些什麽。

片刻之後,他抬起眼眸,目光深邃地注視著夏頤。

“在你看來,我竟是這般容易上當的人?”

夏頤聞言,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

蕭陌然伸出一隻手,似乎想要表達什麽。

夏頤眨了眨眼睛,不解其意,“你的意思是……?”

他拉過夏頤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檢查著是否有傷痕,關切地問道:“你沒有受傷吧?”

夏頤搖了搖頭,笑容中帶著安慰。

“沒事。”

“還好我及時趕到。”

他輕歎一聲。

夏頤無意間掀起窗簾,往外窺視,恰好聽見街上行人議論紛紛的聲音。

“聽說了嗎?尚書府出了大亂子,那個攝政王的王妃,也就是尚書府的二小姐,今日參加尚書夫人的壽宴,結果不知怎的惹惱了尚書夫人,不僅受到懲罰,還鬧得沸沸揚揚。”

夏頤心中充滿了困惑,眉頭緊鎖,“這是怎麽回事?謠言傳播得也太快了吧?而且傳得完全不對啊!我承認我是惹惱了尚書夫人,但怎麽在別人的嘴裏,我倒成了欺負尚書夫人的人了?這邏輯完全不通啊。”

“哎,你們這些人傳播的消息也太過片麵了!”

她輕聲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