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夫人與夏月的磕頭動作戛然而止。
尤其是張夫人,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滿是期待與忐忑,直勾勾地盯著夏頤。
夏頤嘴角牽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但我不想就這麽輕易地原諒你們。”
憑什麽幾聲道歉就能讓她接受?
她偏不!
這些人,視人命如草芥,雙手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
他們的滅亡實則是咎由自取。
張夫人的臉色霎時變得鐵青,而夏月則失控地尖叫起來:
“你是在戲耍我們!”
“夏頤,你以為你是誰?你……”
蕭陌然的眼神瞬間冷冽如霜,語氣不容反駁:“掌嘴二十。”
一清接到命令,大步上前,一手緊捏住夏月的下巴,令她動彈不得,另一隻手則左右交替,清脆的巴掌聲在空氣中回**,顯得格外刺耳。
懲罰結束後,夏月的臉頰迅速腫脹起來,嘴角破裂,鮮血混著唾液順頰而下,整個人狼狽不堪。
她頭暈目眩,眼神空洞地跪在那裏。
張夫人將夏月緊緊摟在懷中,心疼得淚流不止。
蕭陌然的目光微閃,附在夏頤耳邊低語:“夏頤,她們不能殺。”
夏頤一愣:“嗯?”
她的疑惑顯而易見:“為什麽?”
蕭陌然輕輕歎了口氣,解釋道:“正因為柳依依,我們才不能隨意除掉她們。如今我們能夠維持良好的形象,全在於柳依依相信我是因夏尚書的家族背景,才不得不接近你。如果我輕率地處置了夏尚書的夫人和千金,那……”
他的邏輯清晰,柳依依隻要稍有頭腦,就能意識到他接近夏頤並非單純為了尚書府的權勢。
因此,即使這兩人生厭,也絕不能輕易動手。
“你們作為王妃的親屬,雖可免去死罪,但活罪難免。就在這裏,每人磕一百個頭,每個頭都要伴隨著一句‘王妃娘娘萬福’,這便是對你們的寬恕。”
張夫人聞此,臉上閃過一抹錯愕。
雖然這懲罰不至於皮肉受苦。
但在眾親戚麵前如此丟臉,日後在京城裏她如何抬頭做人?
夏月淚如雨下,勉強壓抑著哽咽,身體顫抖不已。
蕭陌然冷眼旁觀,聲線不帶一絲情感:“有何異議?不滿嗎?當初你們對王妃施加懲罰時,可曾考慮過後果?無論我是否寵幸她,她都是我的王妃,攝政王府的一份子。我想知道,何時開始我的王妃需由你們來教訓?這是對她的侮辱,更是對我的不敬。你們已經越界,僅讓你們磕頭認錯已經是最大的寬容。若真不願意,我不介意將你們送入軍營,接受更殘酷的教訓。”
張夫人聞言,身軀一震,急忙跪倒,重重地磕了一個頭,隨即扯開嗓子喊道:“王妃娘娘萬福!”
一次,兩次。
她的動作重複著。
夏月含淚模仿,與張夫人一同高呼。
“王妃娘娘萬福!”
蕭陌然這才收回審視的視線,目光掃過周圍的侍衛和婢女。
那群人連忙嘩啦啦跪倒一片,紛紛磕頭並高聲應和:“王妃娘娘萬福!”
蕭陌然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滿意的笑意。
院內頓時隻剩下了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如同潮水般湧動。
“王妃娘娘萬福!”
“砰!”
“王妃娘娘萬福!”
“砰!”
“……”
蕭陌然牽起了夏頤的手,兩人身影交疊,緩緩步出院子。
“回家吧,夫人。”
他輕啟薄唇,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他緊緊握住夏頤的手,力度恰到好處,既給予安全感又不失溫柔,一路自尚書府的繁華中牽引而出。
步入馬車時,亦是先行一步登車,然後溫柔地將夏頤拉入車內。
即使是輕輕掀開車簾這樣瑣碎的小事,他也不假他人之手。
直至馬車漸行漸遠,蕭陌然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後院中的人群議論聲此起彼伏。
“你們還說王爺不疼愛王妃?”
一個仆人驚訝地問。
“看看那眼神,那動作,分明是情深意重啊!”
另一個仆人附和道,語氣中夾雜著幾分豔羨。
“真是,之前還說王爺對王妃不上心,這還不夠上心嗎?不遠千裏趕來,隻為護她周全,哪個嫁出去的女子有這等福分?”
一個年長的仆婦感慨,臉上寫滿了感歎。
“可不是,聽說尚書府有人背地裏嘀咕,說張夫人不忍親閨女往火坑裏跳,所以才有了這麽一場戲。結果倒好,自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瞧瞧人家夏頤嫁過去的風光日子,真是羨煞旁人。”
另一人小聲說道,言語間滿是遺憾。
“羨慕?我更羨慕!王爺的風采,那份氣勢!”
一名年輕丫鬟紅了臉頰,語氣中盡是崇拜。
庭院之中,夏月獨立。
外界的議論與那些嘲笑與輕蔑她已不再在意。
唯獨那些或羨慕或不甘的話語,一寸一寸刺進她的心房。
是的,那樣一位夫君本應是她的歸屬。
然而,這一切美好卻落入了夏頤的懷抱。
夏頤那般性情,竟然能獲得如此深情厚愛,如果自己先於她跨入那扇門,那柳氏小娘又怎會有站穩腳跟的機會?
她不禁開始質疑,自己到底錯失了多少?
夏頤所擁有的一切,本應是她的人生,那出身低微的庶出之女,如何能與她相提並論?
然而,現在一切已成泡影。
夏月心中一片死寂,隻留下一個念頭在腦海中盤旋——她的一生,就這麽毀了,毀在了母親的算計、父親的漠視,以及那個看似溫柔實則心機深沉的妹妹手中。
如今,她被迫跪在眾人麵前,尊嚴被無情踐踏,往後又有誰敢娶一個受過如此羞辱的女子?
即便是沒有今日之辱,她還能找到比蕭陌然更優秀、更有權勢的男子嗎?
在這京城裏,攝政王的地位無人能及,哪怕嫁入其他名門,也無法與之抗衡。
身為正室所出,她竟被一個庶出的妹妹壓倒。
這種挫敗感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娘,我……”
她欲言又止,剛一張嘴就被張夫人嚴厲的目光製止,隻好壓低聲音:
“別說話,先把頭磕完。”
言畢,她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嘴裏重複著對王妃的祝福,而那笑容,卻滿是苦澀。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她後悔今晨衝動之下,竟給攝政王府遞上了拜帖。
更後悔對那失寵王妃的處境產生好奇。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決不會讓自己陷入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