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周全嘴巴一張一合的,一肚子抱怨的話也沒敢說出來,隻不過滿臉的不甘。
這會,院子裏已經圍著了不少看客,大部分都是慕名來學習的。
謝斜眼心裏明白著呢,振國吉利球火了,其他店裏都有這道菜,他要是沒有,亨通貴賓樓名聲就會受損。
人群裏,鮑廷鶴、鮑惠芸帶著兩個夥計靜靜地看著。
早先,他參加臻味居開業慶典時吃了癟,一下子花了那麽多錢,上火了好幾天,今天又來了。
按說他最討厭的就是鄭禮信這個心眼多的家夥了,誰叫商家都重利呢,小九子在道台府名氣越大,坊間酒肆都把他傳神了。
現在,他因為一件事要叫小九子給想想辦法。
趕上這檔子事了,就決定先看看這家夥怎麽處理這事。
“各位,本人研究的這道菜各方看好,關鍵是在洋人麵前沒丟了麵子,古往今來有家國情懷的人比比皆是,各家同行都想學了配方,我都會教,但不能像謝掌櫃這麽不懂規矩,謝周全,你朝老周身上潑水,有這事嗎?”
小九子衝著人群抱了抱拳,義正言辭地說了起來。
最近忙於公務和酒店的事,他無暇忙乎老都一處的聲音,可也聽說了,謝周全看著他去的次數少了,一開始守規矩,時間長了,開始蠢蠢欲動了,前幾天竟然把一盆髒水潑在了周安身上。
周安他們心裏窩火,把握不準怎麽辦,就告訴了他。
謝周全臉色越來越難看,因為心裏有事求著人家,趕緊過來賠禮道歉:“小東家啊,那天傍晚天有點……”
他想逃避主要矛盾,這一點很多人都看出來了。
就見劉大錘猛地把大錘朝地上一頓,地上發出了叫人害怕的震動聲,大錘牛眼大的眼睛瞪著他:“他奶奶滴,說人話……”
“不是天黑,是我瞎眼了,連鄭小東家的人都敢潑髒水了。”謝周全腦門上都是汗珠子,低著頭說。
小九子寬容地一笑,舉了舉手,諸葛良佐遞過來一張紙。
這回,紙上寫的是漢字,不再是看不懂的俄語。
這就是振國吉利球的配方。
小九子叫他好好看看,然後給諸葛先生。
“好,恩怨分明啊……”
“仁義啊,小九子辦事有章法!”
“官廚的人就是大氣,一點都不小家子氣。”
人群裏,幾個東家、掌櫃的不由地叫起了好。
大部分都跟著諸葛良佐看配方去了,小九子一下子看到了鮑廷鶴父女,臉上閃過一絲著急,低著頭就像走,鮑惠芸把他攔住了,挑逗說:“小廚子,我爹找你有事,你還想跑啊,你開業時他可是捧場了,我怕你……”
鮑惠芸當時擔心小九子新開酒樓,一家人開銷大,就攛掇老爹來捧場,銀子也沒少給。
小九子這段時間不願意見鮑惠芸,生怕這個伶牙俐齒的丫頭不好對付。
關鍵是當時給她蒙上了紅蓋頭,這事人家當成了終身大事,一時間解釋不清。
想到這裏,他捂著鼻子,硬是咳嗽了幾聲。
“小東家,咋了啊,他,他……,鼻子,鼻子……”劉大錘不明就裏的擔心起來了。
這家夥哪見過鮑惠芸這麽漂亮的女生,高挑的個子,亭亭玉立,就跟商場裏的洋人模特似得,修長的脖子比遠處的清雪都白。
他緊張呢,小九子如同找到了救命繩索一般,趕緊順坡下驢說:“嗯,鼻炎犯了,犯了,難受,聞著香水味就想打噴嚏,大錘你替我接待鮑小姐,我和鮑老板有事要談。”
眼看著他很難受的樣子,鮑惠芸還想問問他到底怎麽了,他已經拽著鮑廷鶴快步進了酒樓。
小鶯眼見他快進門時還回頭觀察,看樣擔心鮑惠芸跟著進來。
“大錘頭啊,一看就是個沒出息的小跟班,來,來,我和小姐考考你。”小鶯衝著小九子背影使壞地一笑,扭頭叫住了劉大錘。
劉大錘看著酒樓後麵成堆的柴火說:“姑娘,姑娘,我得把那堆柴火劈了,一會後廚就沒柴火燒了,著急!真滴。”
眼見小鶯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的模樣,他急的雙手都發抖了。
“哪裏的柴火啊,我咋沒看到,過來,過來,你給我說……”小鶯茫然地看了幾眼,說自己壓根就沒看到什麽柴火。
劉大錘到了跟前,隔著很遠呢,就指著堆積如山的柴火,正要說話,耳朵已經叫小鶯擰住了,她咬牙切齒地說:“憨貨,你給我過來。”
這丫頭手勁挺大,拽的大錘臉快貼在她胸脯上了。
劉大錘想掙脫,一眼看到了眼皮子跟前的那鼓鼓的地方,如同碰到了生命禁區,臉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身大力不虧、渾身蠻勁的劉大錘,這會就跟耗子見到了貓似得,渾身發抖,跟在後麵就走。
這一幕,滑稽無比,看的鮑惠芸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在一個包房裏,鮑廷鶴進去就端坐好了,看了眼門口的地方,意思小九子站在那地方就行。
這是個國際商業大鱷,和官員、商賈打交道無數,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裏。
小九子根本就沒看他的眼睛,進了門就坐在了他旁邊,底氣十足地問:“鮑老板,說吧,有什麽事求我?”
小九子懂禮貌是出了名的,隻不過對鮑廷鶴印象不是很好,再加上這老頭一副高高在上的派頭,他根本就不願意搭理。
“哼,我弄了個大洋啤酒廠,啤酒你知道吧,也叫比瓦,洋名,你沒念過書吧,肯定沒聽過,你給我……”鮑廷鶴翹著二郎腿,腳尖輕輕地點著,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敢情,他這是炫耀自己超強的實力。
隨後,他說起了自己的產業,光是工廠、礦產、磨坊、皮草、百貨店就說了一大串。
小九子打著哈欠,倒不是真困了,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喂,明白了吧,幫我問問……”鮑廷鶴說的**四射,意思叫小九子幫著打聽個事。
“啊,店鋪、產業不少,那就把什麽比瓦廠子賣了,給大街上吃不上飯的人,做慈善,要不您修個橋,鋪個路也行,修橋鋪路功德無量。”小九子隨口說。
這把鮑廷鶴氣的,指著他訓斥說:“那是啤酒廠,花了我大把大把的銀子,我把半年的精力全都放在這了……”
鮑廷鶴眼光獨到,凡是賺錢的行業都有參與,眼見著新興的產業如雨後春筍般辦起來,就大膽辦了一個大洋啤酒廠。
他接觸的外國人多,眼見人家每餐都少不了啤酒,銷量巨大,就試著辦了一家。
可他忽略了一個嚴重的現實,生活在哈爾濱的外國人僅有幾十萬,其他大部分都是中國人。
另外,他生產的啤酒,購買的是德國機器,雇了洋技術員,專門把啤酒口味調清淡了。
再加上,哈爾濱還有其他國家的人在這裏生產啤酒,他弄出來第一批產品,不光市民不認,連送到道台府的一批,沈大人都沒給回音呢。
在這件事上,沈文庸算是有眼光的,他眼見洋人愛喝啤酒,產量、銷量都不錯,擔心這麽好的產業都叫老外給霸占了,就放出話去了,鼓勵有實力的商人也弄啤酒廠。
要不是他提倡,鮑廷鶴這個老狐狸,根本就不可能碰這個新鮮行業。
那天,他帶上幾架馬車,隊伍浩浩****的,打著大洋啤酒廠的旗號,招搖過市,直接送進了道台府。
這件事小九子怎麽能不知道!
當時,沈文庸抱著很大的希望,叫他專門準備了新鮮的千味熏鹵鴨做酒肴,還配了洋人喝酒愛吃的紅腸幹腸。
沈大人興趣很高,隻不過思想傳統、腸胃傳統,一口“比瓦”喝下去,在嘴裏就停留了幾秒鍾,噗嗤一口就吐了,指著橡木桶就責怪上了:“以後好好調查好了再送來,這是給本官下藥呢,還是大膽犯上,一股子馬尿味,拿走,拿走!”
因為工作的緣故,他接觸了很多外國人,每回就餐都沒敢嚐試這種東西,今天終於喝了一口,感覺就是難喝。
小九子早就知道這事了,那些裝著“比瓦”的橡木桶都在廚房放著呢,沈大人氣的早就發話了:抽空倒了就行。
要不是小九子知道啤酒都是用大麥什麽的做的,扔了可惜,早就倒掉了。
眼見他油鹽不進,氣的鮑廷鶴重重地拍了拍桌子:“花了幾千貫,大不了我賣了,小子,本人看清你了,鼠目寸光,徒有虛名。”
說完,他甩著袖子就走,到了門口,順嘴感慨了一句:“臻味居都沒有這種酒,真得早點轉手了,保個本。”
他上了馬車,小九子去找鮑惠芸。
一個包房裏,劉大錘正靠牆站著,大錘放在了旁邊,他就像個挨罰的學生,憋著氣,滿臉通紅。
鮑惠芸滿臉歡喜地看著他,就像看精彩的喜劇表演,興奮之情浮在臉上。
他們三個進來後,小鶯就欺負上劉大錘了,叫他算數,考他加減法。
幹別的行,考學問大錘真就一竅不通,好在說是算數,一百以內加減法還差不多。
他答應說行,要是算不出來就憋氣,一直到算出來為止,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