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溫……”
林悄悄沒說完,溫情就看到了朝她走來的付秋。
一身幹練的西裝套裝將她的強勢展現得淋漓盡致。
溫情收起剛才的一絲茫然,乖巧的站在那裏等她。
付秋一眼就看到了她們倆,對著林悄悄微笑道“你好,我是溫情的媽媽,想和她單獨說幾句話。”
林悄悄被她嚇了一跳,連忙點頭“阿姨好,溫溫,那我就去吃飯了。”
林悄悄繞到了一麵牆後麵,然後偷偷聽她們說話。
“溫情,媽媽昨天才跟你說過,競賽你不用參加。”
溫情想到林悄悄問她的話,“媽媽,我喜歡物理,我想參加。”
付秋是撇下了公司過來的,看著一向聽話的女兒現在這個樣子,臉上的笑意**然無存。
“我為了你公司的事放在一邊,這就是你給媽媽的答案嗎?”
“我看你是被人帶壞了,連基本的禮儀教養都沒有了。”
溫情仰著頭,心中泛著一陣一陣的酸澀“媽媽,我沒有請您過來。”
這大概是溫情講過最叛逆的話了。
付秋就不說話了,然後拿出手機就給溫成打了電話。
“你的女兒我管不了了。”
那邊顯然還在開會,聽她這麽說,頓了很久才回答“有什麽事晚上回去再說,如果學校不合適的話就轉校。”
溫成知道女兒是什麽樣,也知道付秋是個女強人,教養幾乎是刻在了骨子裏,能讓她生氣,估計是溫情做錯了什麽。
想也不想就直接提出了根本的解決方案。
付秋也沒打算能聽到丈夫安慰的話,對他這個決定也很讚同。
“好,那今天我先帶溫情回去。”
電話結束的很快,溫情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媽媽?”
付秋看了一眼手表“溫情,既然學校不適合你,那就換一個。”
她知道溫情喜歡這裏,也喜歡和那個林悄悄玩。
可前提是,溫情要聽她的安排。
“我不回去。”
付秋冷眼看著她“溫情,你以為媽媽為什麽在這裏跟你耗時間,你現在的學費,生活費,包括你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大部分人一輩子都沒機會嚐試的。
要得到什麽,就必須付出什麽。
如果不是你哥哥選擇跟著爸爸,我會選你嗎?
比起你哥哥,你已經落了一大步,更不要說你這麽久浪費的時間。
我已經盡力滿足你的要求,你說一個人待在國外害怕,我沒有送你去,你說想要在這裏上課,我沒有送你去要求更高的學校。
溫情,叛逆期可以有,但前提是,不要讓媽媽生氣。
等你什麽時候有足夠讓我退步的價值了,你才能跟我說你想做什麽。”
溫情仿佛被從頭淋了一桶水,冷得厲害。
付秋看著她這副神情,目光才有些許柔和“溫情,你是我的女兒,我當然會竭盡所能的給你最好的東西。
興趣你當然可以有,以後你想參加什麽比賽競賽,都可以。
但是這兩個星期你必須老老實實去上馬術課。”
林悄悄聽著她們的對話,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根本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母親會對孩子說的話。
她根本沒把溫溫當女兒看,放棄學習去學習馬術,她不知道怎麽會有這樣的媽媽。
明明女兒喜歡學習,也很有天賦,這種重要的競賽她都知道意味著什麽。
溫情攥著衣袖沒有說話。
付秋這才滿意,“轉校手續我盡快安排人辦理,今天的課你也不用上,先回去好好休息。”
說著就要帶她離開,溫情卻避開了她伸手的手。
“媽媽,我不會去的,我也堅持自己的選擇。”
付秋看了她許久,才笑著說了聲好。
然後轉身離開了。
溫情一直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才鬆了口氣,低下了頭。
林悄悄連忙跑到她麵前,看著她有些泛紅的眼睛,心疼的不行。
“溫溫,沒關係,你可以去我家裏住,我媽媽很喜歡你,她肯定歡迎你過去的。”
溫情沒有說話,許久才扯了一點笑,“謝謝,暫時不用。”
整個下午,溫情都沒有把課聽進去,老師點了她好幾次,以為她不舒服。..
溫情看著黑板上的題很久沒能開口。
“老師,對不起,我頭也有些暈,所以這道題我不會。”
這是溫情不為人知的秘密。
每一次和付秋發生尖銳的矛盾她又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就集中不了注意力,精神緊繃。
不隻是題,她這個時候她連完整的句子都讀不出來。
渾身冒著冷汗,手腳冰涼。
老師向來很信任她,看見她臉色很不好,連忙找人送她去醫務室。
“謝謝老師,我想自己過去。”
這樣不為認知的秘密,她並不想讓別人知道。
出了教室的一刹那,四麵傳來的上課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
她握住手裏的電話,還是按下了接聽鍵,“溫情,我隻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向媽媽道歉,然後轉校,要麽你就一個人冷靜冷靜。”
溫情聽著她的聲音,下意識想要開口道歉,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她不喜歡一個人冷靜。
一個人被關在黑暗裏的滋味太難受了。
付秋沒有多說,直接掛了電話。
放學時,等到人都走光了,溫情才慢騰騰的往校門口去。
司機已經等在了那裏。
一直到家裏,司機都沒有開口。
家裏一片冷寂,以往會主動過來的傭人都忙著自己的事。
溫情背著書包慢慢往三樓去,別傭人攔住了,接過了她的書包和手機才讓她離開。
一直到關上門,溫情才覺得能喘一口氣。
這個房間是付秋專門留下的一個禁閉室。
除了一扇窗戶,一個籠子,什麽都沒有。
溫情摸索著鑽到了門後。
捂著自己的耳朵,試圖蓋住輕輕地撞擊聲。
可是沒有了撞擊聲,還有那種滑膩冰冷的動物吐信子的聲音。
一聲一聲,在死寂的黑暗中讓人頭皮發麻。
她努力的告訴自己,蛇在籠子裏不會出來,可還是渾身冰涼,冷得厲害。
她小時候去動物園,一條半米長的蟒蛇不知道從哪裏溜了出來,纏住了她半個身子。
她那個時候起,就厭惡害怕蛇類。
不知過了多久,腳蹲麻了,她想起身,手一撐在地上就摸到了一條柔軟的東西。
尖叫聲被她咽在喉嚨裏。
溫情連滾帶爬縮在了角落裏。
她知道,付秋不會回來。
爸爸也鮮少回家。
傭人們這一個星期內不會跟她講話。
房間裏有好幾條玩具蛇。
付秋特意放的。
溫情平複著自己的心跳。
摸索著拿出了林悄悄給她的手機。
可是拿出來了,她不知道打給誰。
沒有要好的朋友。
林悄悄的手機在她手裏。
她的生活被付秋安排得幾近透明。
蛇吐信子的聲音還在,她看著手機上的時間,慢慢從六點一直到九點。
眼睛累得要死,可她不敢閉眼。
她不知道媽媽會怎麽懲罰她。
會不會叫那條蛇從玻璃裏鑽出來。
她無意識的打開手機,撥通了一串陌生的號碼。
對方很快就接了
溫情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撥通了誰的,她已經不認得數字了。
對麵的男聲傳來,溫情才回過神。
是那天意外遇上的人。
“喂,我是……我是那天被撞了的車。”
溫情說得有些含糊不清。
陳言白卻聽懂了。
溫聲道“你好,我記得,你是想問保險理賠的事嗎?”
溫情隨口嗯了一聲。
陳言白看了一眼正在看報紙的爺爺“這件事已經處理好了,你那邊沒有接到通知嗎?”
溫情不知道,她也不在意她隻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轉移一下注意力。
她不想屈服。
她想要掙脫付秋,哪裏成功一次。
“你能……你能陪我說說話嗎?我可以給你錢,我有很多錢。”
少女聲音有些發抖,壓得很低。
像是要哭。
與他記憶中冷淡的麵容有些差別。
陳言白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反問她“你是有什麽困難嗎?”
他的聲音很柔,帶著特有的清潤。
溫情記得他,對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而這種特殊導致了她此刻脆弱之下流露出了異樣的情緒。
“沒有,我隻是有點害怕,你可以跟我說說話嗎?隨便什麽都可以,我卡裏有三十萬,我可以都給你。”
陳言白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氣。
“如果你需要我報警的話,我可以幫助你。”
溫情不再說話。
於是慢慢將剛才的一點一樣壓了回去。
陳言白等了兩分鍾,才聽到她有些啞的聲音“謝謝,不用,我在家裏,我很好,打擾了。”
然後電話就匆匆結束。
陳言白握著手機沒有多說。
到底還是來到電腦前,查了一下手機號。
是個高中女生的,個人信息也簡單。
不過看起來不像是她的信息。
溫情抱著膝蓋坐在地上。
房內早已恒溫,不至於把她凍感冒了。
手中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溫情沒有動,過了許久,電話才沒了動靜。
她把手機放在一邊,試圖撐著眼睛看著窗外的夜色。
沒一會,手機又響起來。
這一次溫情沒有拒絕,而是接了。
“你還好嗎?”
溫情看著窗外的夜色,有些哽咽,她想說不好。
可她和他並不認識。
她也還沒有到見人就訴苦的地步。
付秋對她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她的教養和自尊心剛剛被她拋棄過一次。
等神智歸位了,她不會再做第二次蠢事。
“我很好,謝謝你。”
陳言白聽出她語氣裏的冷淡。
情緒應該是穩定下來了。
可陳言白大概是能猜出來她為什麽這樣。
“抱歉,剛才我用的手機不是很方便。”
“如果你有什麽困難可以和我說,我不需要你的錢,但是我可以盡力幫你。”
溫情握緊了手機,籠子裏的蛇不知道為什麽,撞得很厲害,在夜色中更甚。
於是理智再次被壓下,失控的情緒占了上風。
“你可以陪我說說話嗎?哪怕是念報紙也行。”
陳言白不知道她說這個要求的目的,但還是上了樓回到房間拿了一本書。
他做這樣的事已經很出格了,但是謹慎的意識還在。
“我可以念書給你聽。”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陳言白。”
“你好,我叫溫情。”
陳言白舌尖自動滾了一圈這兩個字。
好似早已念過許多遍。
然後陳言白清潤的嗓音便掩蓋住了令人窒息的撞擊聲。
溫情聽得很認真。
可一個章節讀完,已經快十點了。
陳言白還是開了口“我明天要開會,所以……”
溫情才要放下答應,就聽到一聲響,玻璃瓶滾到了地上,連番的滾動聲刺激到了溫情。
那條蛇一定是出來了。
於是溫情所有的理智盡數崩潰。
“有蛇,陳言白,那條蛇出來了!”
房間裏暗著,她不知道自己可以逃到哪裏去。
門早就被鎖上了。
溫情手裏的手機再也握不住,扔到了地上。
陳言白心裏跟著緊繃,“溫情?”
溫情想去撿手機,卻看見一條滑膩的東西纏了上去。
很不得將自己退到最角落。
臉上早已經被嚇出了許多的汗水和淚水。
“媽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放我出去!”
少女尖叫的聲音一聲聲傳到陳言白那邊。
可是付秋等她一直等到十點,沒有得到預期的消息,為了讓她長記性,家裏的傭人早走光了。
溫情拍著門,想要把門打開,“媽媽,我錯了,我轉校,我不參加競賽了,我去上馬術課,我會乖乖聽話的。
我會……我會去酒會,我會和他們好好交際,我願意出國!媽媽!”
陳言白許久沒有說話。
溫情叫喊的聲音很大。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放我出去……”
溫情甚至不敢回頭,她怕,怕那條蛇會在她後麵。
沒有了唯一作為依靠的手機,她怯弱到極致。
陳言白還是開了口,“溫情,你在哪裏?”
溫情縮在門的後麵,手機上的蛇不知去向,她哽咽著。
眼淚模糊了雙眼。
“我在家裏,陳先生,我求您,你過來幫我開一下門好不好,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她知道,知道媽媽要懲罰她。
可是她真的太害怕了。
“你在哪裏,我報警。”
溫情連連搖頭“不能,不能報警。”
“你在哪裏?我過來找你。”
溫情感覺腿上纏上了什麽。
她還穿著校服,裙子下光著腿,那冰涼滑膩的東西便攀爬向上。
她尖叫著伸手一拉一扔,仍然覺得腿上還有鱗片的殘餘。
玻璃瓶裏有兩條蛇,媽媽為了懲罰她又放了一條蛇,她感覺自己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我在鳳凰路2號,陳言白,你快一點好不好,我給你錢,你要我陪你睡覺也可以,我什麽都可以……”
陳言白一邊聽著一邊快速起身下樓。
他記得她剛剛喊的時候,是房間裏有蛇。
他甚至不敢深想她究竟在發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