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膳,蘇長卿和蕭勳都回去消化方才學到的技能了。

整個機關園隻剩下蕭景落和秦子衿。

“美男午後秋眠圖”七個大字,不自覺地就鑽進秦子衿的腦海裏。

她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蕭景落,想著開口讓他去休息的理由。

可還沒想到呢,一道金燦燦的光影便自她眼前閃過。

秦子衿本能地抬手擋去,冷不丁抓住個沉甸甸的玩意兒。

入目便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金色六芒星形狀的令牌,線條簡單明了,正麵刻著“鎮北軍”三個端端正正的大字,背麵則用甲骨繁體雕著個龍鳳鳳舞的“落”字。

除此之外,再沒有多餘花裏胡哨的裝飾,恰如其人。

“這是?”秦子衿在問出口時,心中隱隱已經有了猜測。

“府裏的令牌。”

蕭景落回答後,還難得解釋了句,“憑此令牌,你去府中任何地方,屬下都不會攔你。你若有事,也可命令他們去做。”

“這······不太好吧。”

秦子衿總覺著,自己和蕭景落還沒有熟到這種可以使喚他屬下的地步。

況且,鎮北將軍府雖隻是一座京城的府邸,但其中定然含有關乎木楓國北境安危的敏感內容在。

光是這機關園中許多機關的構造,都堪稱軍事機密。

蕭景落輕而易舉將府中的令牌給了她,實在讓秦子衿不得不思索他的用心。

但蕭景落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反問:“你是這府中未來的女主人,有何不好?”

這無處不撩的蕭景落,實在讓秦子衿三度失語。

但轉眼一想,既然能進到鎮北將軍府的任何地方,豈不是就包括蕭景落起居的院子,那“美男午後秋眠圖”不就有著落了?

如此,秦子衿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既然對方都不擔心泄露機密,她又何必杞人憂天,幹脆怎麽舒服怎麽來!

她早看這府邸蕭景落那些個不苟言笑的屬下們有點兒窩火了,也快憋壞了,正好找點兒樂子。

小心翼翼地收好了令牌,秦子衿便準備申請去午休一下,蕭景落卻轉身讓她跟上。

這架勢,分明就是要開始她武學生涯的第一課。

有著午睡習慣的秦子衿,默默為自己點了根蠟,還是跟了上去。

走進機關園深處,秦子衿才發現,這地方遠比她想象得更大。

蕭景落帶她來到機關園正中心的一個太極圖案的擂台處,指著那個中心圖案:

“看到了什麽?”

“太極?陰陽?”

“你認得?”

“書上見過。”

蕭景落的眼神有一瞬的沉,這等圖案和文學,在木楓國文人騷客愛閱的典籍之中,極少會出現。

能識得的人少之又少。

如秦相這等上下三代純文官的世家,幾乎無這種書記的可能。

但他沒有點破,而是以秦子衿無法辨別的瞬移速度來到了太極擂台中央,竟自開始舞動起一套拳法。

身如驚鴻,宛若遊龍,天地都為之失色。

伴隨著他幽沉如霧般的解說,堪比一場大型的藝術片現場,實在讓人舍不得錯過任何一個瞬間。

秦子衿甚至在猜測,以蕭景落這賞心悅目的身姿,敵方怕是看癡了才戰鬥力失去大半吧?!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

幾乎不用蕭景落過多解釋,秦子衿竟然出奇地能夠理解蕭景落教自己這種能夠“以柔克剛”功夫的原由。

她目前基本功不牢,即便有時間慢慢打基礎,但得先學會一套保命的功夫。

太極這種四兩撥千斤的功夫最合適不過,況且招式也不複雜。

看著看著,秦子衿就有模有樣地自己在台下跟著比劃上了。

好在自己前世拍打戲的時候幾乎不使用替身,每回有打戲,都會請相關的武術指導紮紮實實地學動作。

不說這力道和殺傷力如何,但招式動作至少也能拿個八九分。

意外發現秦子衿有意外的武學天賦,蕭景落頗為訝然。

他放棄了原先準備逐一講解的教學方式,而是將她直接拎到太極台上,讓她跟在自己後麵一起打。

雖是太極,但這種極柔的武學,出自蕭景落之手,也無法湮滅他周身的那股極端冷硬的煞氣。

反觀秦子衿,在該柔的敵方,似乎還能舉一反三自我調節!

極剛極柔的兩抹身影,穿梭在太極太黑白兩儀之間。

一股無形的氣息逐漸圍繞他們縈繞開來,深處其中的二人都未曾發現。

這麽一練,就練了整整一個下午。

直到又有人送來了晚膳,秦子衿才警覺自己真的餓了。

第二次與蕭景落同桌用膳,秦子衿明顯自在得多,雖然進食的速度很快,卻優雅從容,毫不做作。

不似矯揉的貴女,倒有股英姿颯爽那味兒。

竟讓蕭景落不覺想起來軍中那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對頭戰友。

不過很快,蕭景落就搖頭否定了這層看法,她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天黑時分,蕭景落終於良心發現願意放秦子衿回去休息。

運動過度的後遺症很快就顯現,秦子衿渾身酸脹地泡了個澡,鑽被窩裏倒頭就睡了。

進入到黑蓮花係統中,秦子衿望著三個開啟卻難有進展的技能,微微有些發愁。

思索再三,還是來到了代表著“冰肌玉骨”的那本無字天書跟前,第N度翻開了它。

依舊什麽都沒有,總不能叫她無中生有啊!

等等!

無中生有?!

天地鴻蒙之初,一切混沌之間,不就幾乎什麽都沒有的嗎?

是什麽時候開始有的呢?

蕭景落的聲音不期地回**在她的腦海中: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是太極!!!

這個想法剛一閃過秦子衿的腦海,那本原來如白璧無瑕的無字天書第一頁,赫然閃現出一個黑白分明的太極圖!

往後的書頁上,井然展現的是太極到四象、再到八卦、二十八星宿、六十四卦的各種演變過程。

看得秦子衿目不暇接,記也記不住。

待最後一頁的第六十四掛顯示完畢,秦子衿手中的無字天書赫然飛到了半空中。

一陣冰白光暈炸開,整本書化作三百六十五個冰點,光速朝秦子衿撲來,精準無誤地正好擊中了秦子衿的三百六十五個穴位。

刹那間,剝皮蝕骨之痛昏天暗地襲來。

秦子衿頃刻間便倒地縮成了一團,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不斷掙紮顫抖的身軀,看得人駭然又心疼。

這變態的黑蓮花係統,這回竟然連她暈過去的權限都沒開放,是要她生生熬過這換膚洗髓之痛!

痛到生無可戀時,秦子衿還一直暗自提醒自己,連放棄的丁點兒想法都不能有!

反反複複,冷熱交替,熬到天昏地暗,秦子衿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快要死掉的時候,那股感覺才開始逐漸減弱。

取而代之的,是非常溫和的暖熱交替逐漸傳達到她的肌膚和骨骼。

這時候,她奇異地發現,自己在空間裏居然可以睡著了。

在意識消失的後一刻,秦子衿的身體逐漸漂浮到了空氣中。

白裙綠絲帶的阿碧姑娘再度淩空出現在秦子衿身側,喃喃自語:“竟然被你給熬過去了?!”

這複雜的語氣,像是意外,又像是懊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欣喜。

這般複雜的情緒,絕不是真實的係統NPC會有的情緒。

阿K的聲音也在這時冒了出來,依舊如機械:“編號89757宿主,是近萬年來,顯示與黑蓮花係統匹配值最高的,你不該如此消極。”

“嗬!”阿碧有些不屑,“你說你都評判出多少個最高的了?結果呢?別說熬到最後,萬年來能熬到開啟黑蓮花技能的人,都不超過十個!”

阿K這回竟然還沉默來蠻久:“係統評判的。”

簡言之,不能怪他。

阿碧仿佛也知曉這不是阿K能解決的問題,隻是煩悶和焦躁卻驅使她無法心平氣和地跟任何人溝通,轉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次日卯時還差一刻,四周還漆黑一片,蕭景落便如約等在來秦子衿的院子外。

但到卯時的時候,秦子衿的房門依舊沒有開啟的跡象。

蕭景落又等了一刻鍾,還是沒等到人出來,施展輕功瞬移到房門前,就要伸手破開,赫然想起前段時間那次極其尷尬又不愉快的場景,生生將推出去的手掌改為在門上輕扣幾下。

沒回應。

蕭景落便重重地來回扣了好幾次,天邊都泛起了魚肚白。

若是被他任何一個屬下看到,絕對會大跌眼鏡。

他們的將軍麵對在軍中遲到之人,從來都是鐵血手腕來整頓,哪裏有這般和風細雨的時候!

就在蕭景落準備轉身離開時,房內突然響起了一陣急匆匆的稀稀疏疏聲響,伴隨著秦子衿懊惱的歉意:

“對不起!對不起!我睡過頭了!馬上起來!”

又是一陣乒乒乓乓,門從裏麵被“吱呀”一聲拉開,秦子衿就這般頂著一頭淩亂的長發出現在了蕭景落麵前。

卻看得蕭景落喉頭發緊,眼神深邃。

此時的秦子衿還來不及對自己的臉塗塗抹抹,就這般純素顏出現在了蕭景落的麵前。

卻讓蕭景落頭一回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她明明還是那個如假包換的秦子衿,卻仿佛和湖畔水中、宮宴上、甚至最近一次她被從驛站牢房中解救出來時的樣子,不那麽一樣了!

變化更大的,是她整個人的氣質和風韻。

吹彈可破的冰白肌膚,如夢似幻,仿佛渡了一層晨曦的微光,清新脫俗。

而她周身如煙似霧的那股飄渺出塵的氣質越發明顯,舉手投足間,更是魅然天成。

美人在骨不在皮,而眼前的美人無論是皮囊骨相還是氣質,都是人間絕品。

即便幾乎對所有異性完全不感興趣的蕭景落看了,都有種怦然心動的錯覺。

一想到她這樣的模樣若是被蘇長卿或者蕭勳這一流臭男人看到,蕭景落心裏莫名就堵得慌。

思索著,是不是該給她也去弄個玄銀麵具。

他卻渾然不覺,自己也應該是“臭男人”這一類。

秦子衿從被蕭景落的敲門聲喊起,到現在都還沒照過鏡子,隻是感覺到蕭景落周身越發森然的寒氣,以為是自己起晚了造成的,連忙再三保證:

“將軍!今天是我起晚了,甘願受罰!保證絕不會出現第二次!”

“任罰?”蕭景落麵具下的眉梢輕挑。

“是!”秦子衿咬著牙點頭,卻在蕭景落突然湊過來時,本能地往後退。

可還是被他擒住了下巴。

這人!

啥時候有了挑人下巴的輕佻毛病?!

這氣得白裏透紅的臉頰,盈盈若水泛紅惑人的桃花眼,看得蕭景落呼吸一滯。

不著痕跡地調整好呼吸,蕭景落才爽聲開口:

“明日中秋,今日陪本將去京城街頭采辦些得體的禮物吧。”

“犒賞鎮北軍嗎?”

蕭景落搖頭,麵上雖冷,眼底卻有揶揄:“剛送了聘禮婚書,頭一個中秋,總該去未來嶽父母家拜訪的。”

頓了頓,蕭景落在秦子衿如被雷劈中一言難盡的表情中繼續著:

“你昨天不還在跟本將說,不願過早出嫁,要多陪伴家人嗎?這麽些天未歸,想必也想念得緊。明日便帶你回去看看。”

“想!當然想了!”

說謊罪過阿!

秦子衿書穿的這段時間,在將軍府待的時間,都比在秦府待的時間長,對秦相府實在還沒培養出太多感情。

但總不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可帶著以未婚夫身份的蕭景落回秦家,秦子衿渾身上下哪哪兒都不對勁。

靈光一閃,秦子衿突然想到:“可將軍,我不還‘病著’嘛?!”

蕭景落仿佛聽笑話般,鉗著她下巴的拇指指腹,故作無意地於秦子衿臉頰上輕撫了下。

觸感,比他想象得更好,還毫無預兆得撩得他眼中冒火。

呼吸間壓下不該起的旖念,蕭景落放開了秦子衿的下巴,視線卻牢牢鎖住她的纖纖素手:

“有這麽雙巧奪天工的手,還愁不能瞞天過海?”

秦子衿:······

好吧!

露底太多果然不是什麽好事情!

於是乎,秦子衿隻能對著鏡子匆忙塗塗抹抹完畢,來不及感慨鏡中自己脫胎換骨般的改變,就灰溜溜地跟著蕭景落出門采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