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試飛(1/3)
最後一夜，當他將最後一支火箭裝上眼前的機關飛鳶時，陶成道知道，一切終於要結束了。
他的內心其實早在自己被囚禁在皇城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但他依然試圖掙紮，不是為了自己，因為他這個該死之人，卻偏偏是個不死之人。
他想保護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朋友，卻沒想他們卻大多因自己而死。說是因緣際會也好，天意弄人也罷。總之他徹底的厭倦了，也許天上會是一個好歸宿吧？
陶成道感覺自己有些醉了，他最後的要的一批物品裏，加了一壇上好的桂花釀。便是留到今夜來喝，提著酒壇，他踉踉蹌蹌的走到了坊內樓頂的天台。
天空中是一輪皎月，月光潤朗，照映著天台上的不歸人。
陶成道放眼望去，大半個皇城的繁華盡入眼中，卻是燈火寥落，清秋冷落。再望向皇城之外，萬家燈火，人聲鼎沸。
“哈哈。不羨黃金罍，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入台。千羨萬羨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來。”借著酒意，陶成道忽然想起了當年茶聖紀念自己已逝恩師所寫下的懷念之詩。
“你羨慕那西江水能夠流經竟陵城。而我羨慕的卻是那漫山的桃花，從此便隻有它們能夠與月兒常伴了。”
陶成道想到應該遠在前往嶺南路上的摯友，以及那與妻子初遇之地，忽然覺得一陣心慌，便將壇中剩下的桂花釀一飲而盡。
“月兒，那一年，如果那一年我沒有遇上你。”
陶成道的眼睛看著天上的月亮，酒意上湧，朦朧的眼神中浮現出冬月的身影，他伸手想要觸碰天空中的皎月。
“如果我沒有帶你離開那裏，也許你現在還在那世外桃源之中，與世無爭。也許會嫁個普通人家，相夫教子。但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曆經苦難……”
陶成道看著眼中夢幻般的冬月，腦海中浮現出十年之前，自己來到這個嶺南小村莊的場景。佳人的笑容仿若還在曆曆在目。
桃花林深處的人家，記憶中卻已經有些模糊。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陶成道掏出衣襟內的半塊絲帕，他最終還是留下了一半，讓司命帶著另一半遠赴嶺南。
“我不該打破
你平靜的一生。”
眼中的冬月微笑的看著陶成道，伸手想要擦去對方眼中溢出的淚水。陶成道卻驚慌的向後退去：“不，不可以。”
卻發現自己的身上脫離出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冬月的身邊。
那是年輕時候的自己，陶成道呆呆的看著這一幕。
兩人看了跌坐在地的他，攜手向天上的明月走去。每走一步，虛空之中便出現一片桃木，桃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占滿枝頭。
這一幕是如此的眼熟，烙印在陶成道的內心深處，他還記得，那是兩人許下約定的一天，正是草長鶯飛的三月天。
但是很快，所有的桃花凋零，遠處的一對佳人，也化作飛煙消散。
“不！”陶成道猛然抬頭，一切又恢複了沉靜。剛才出現的一幕幕全是他的幻想。
陶成道看著自己的模樣，邋遢的胡子，上半身沾滿了酒漬，一臉失魂落魄，不由望著天空上的明月說道：“最美不過人間三月雙飛燕，最悲不過天涯漫道斷腸人。如今，我都齊全了。這一生雖短，卻也算不負平生，不負平生……”
說著，說著，陶成道卻突然一人朝著天際的明月悲嚎。
曾經有人說過，隻有一個人的哭泣，才是真正的哭泣。因為隻有那時，你才是真的因為想哭而哭。才是獻給自己的哭聲，那種孤獨，足以讓任何人為之心碎。
次日，這一次的試飛沒有放在皇城之中。而是在陶成道的見一下放在了皇家獵場。
試飛的地點，選在了一處山頭。一大早，便在錦衣衛的重重護衛下，陶成道將自己的最終傑作。運到了山頭，並且指揮著眾人，搭建出臨時的台子。
皇帝則帶著一群重臣與皇親國戚，在臨近中午之時陸續就場。而坐在皇帝左右的，分別是李尚書與於太保。而群臣自然是按照各自的勢力與地位列次而坐。
有意思的是，在座的眾人中，還有幾位西洋人，似乎是從海外過來的傳教士。皇帝此次也將他們一並帶來，觀看這一壯舉。
“陛下，一切已經準備妥當。”陶成道來到台前，恭敬地向皇帝稟報道。對於台上那些對著他議論紛紛的大臣們，絲毫不為所動。
“陶愛卿，此番你有多大的把
握？”皇帝坐在高台之上，看著底下的匠人。對方雖然地位低微，但是卻每次都能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所以他並不介意給予對方些許應有的恩惠。
“回稟陛下，若此次飛天由微臣親自操刀，微臣有九成的把握能夠成功。”陶成道不卑不亢地說道，一提及自己的作品，他便會給人一種極為自信的感覺。
“那就由你為眾卿家展示下，你的驚世之作吧，希望不要讓朕失望。”皇帝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知道對方在自己的領域中，屬於十分嚴謹之輩，絕不會誇誇其談。
所謂的九成把握，實際上的潛台詞便是萬無一失的意思。
“請陛下拭目以待，一定不會讓您失望。”陶成道躬身退去。
而眾位大臣與皇親國戚則紛紛討論，對方究竟造出怎樣的奇物，竟敢誇下如此海口。唯有李尚書一言不發，麵色陰沉的看著遠處的陶成道。他不知道對方在最後關頭，還弄出這麽個幺蛾子，絕對是有所圖謀，隻是不知道這次謀算的究竟是什麽。
而朝堂的另一位領袖，於太保卻表現出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仿佛昏昏欲睡一般。
“成道，你這次鬧得究竟是哪一出。”群臣中有一道眼神，從到場以後，由始至終都盯著對方。那正是銷聲匿跡許久的石子明。
“陛下，由陶萬戶擔任試飛似乎有些不妥。且不說他目前還是戴罪之身，若是借助此物逃跑。若是失敗，這慶典上的飛龍恐怕無法按期完成。”李廣太還在嚐試著最後的努力。
“李愛卿。飛龍之事已經竣工，足以抵過他的牽連之責。何來逃跑一說，況且就算李愛卿所說之事成真。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難不成你認為他真能逃到天上去不成？”
最近以來，李廣太接二連三的失誤，以及在朝堂上的舉動，皇帝都收在眼底，已經對他的辦事能力產生了疑問。
此刻竟出來阻礙試飛的進行，皇帝對他的不滿已經到一個極限。
“陛下英明，是微臣多慮了。”李廣太知道自己在此事上已經失去了話語的權力，再多糾纏，恐怕隻會適得其反，隻好及時抽身。
眾人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山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