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周停棹的表揚,桑如驕矜地“哼”了一聲,趁機問道:“那是不是該給我一個獎勵?”

桑如的瞳仁亮得很,像個討糖吃的小孩兒,周停棹一點沒猶豫地說:“可以,你想要什麽?”

“什麽都可以嗎?”

桑如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意興盎然,像在看什麽獵物似的。仿佛隻要他說“可以”,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把他吃掉。

周停棹不自然地換了個坐姿,沒鑽進她下的套,保留地回答:“得看是什麽。”

“哪有獎勵還附帶限製條件的!”桑如嘟噥了一句,“小氣。”

這時有人撥開密密匝匝的人堆叫她:“桑如,有人找。”

“來了。”

桑如站起身,隻見洛河正抱臂靠在後門口,眼神玩味地朝她看過來。

她朝周停棹再度扔下一個“哼”,就走了出去,沒注意周停棹跟著轉頭,沉默地看了他們一眼。

“找我幹什麽?”

“沒禮貌。”洛河放棄倚在門上的站姿,懶懶地說道,“來看看你病好了沒有。”

桑如故意朝他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說:“好了。”

洛河不把她的小孩把戲放在心上,心知她是病好了,才有餘力跟他較勁。

“行了,看來挺健康。”洛河說著,抬首示意了下她的座位,“你來上學還是來開動物園的?病剛好,注意通風。”

“知道了。”桑如敷衍地回道,餘光看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她立刻改換語氣,熱情地問道,“對了,我參加作文競賽得了特等獎,這周末跟幾個同學一起去開個慶功宴,你來嗎?”

說話間周停棹從兩人旁邊目不斜視地走過,不知道要去哪裏。

“喲,挺厲害,恭喜了。”洛河挑起眉毛,“不過慶功宴我就不去了,有約,你們小孩兒自己玩吧。”

周停棹已經走出去幾米遠,沒聽見洛河的回答,倒是桑如眼睛還黏在他的背影上,她恢複懶散的語氣,回道:“正好,你去了還有代溝。”

洛河沒在意她的挖苦,原本他們從小到大都是這麽過來的,他早就習慣了。他回頭看了眼剛過去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問:“跟那誰吵架了?”

“沒有。”

“那你們怎麽是這種氣氛?”

桑如無語地說:“你有空八卦我,不如趕緊找個女朋友回來。”

打趣人的笑僵在臉上,洛河沉默了一下,恢複常態後彈了桑如一個腦門兒:“取經都要有個九九八十一難,找女朋友哪有那麽容易呢?你急什麽,早晚有你叫嫂子的一天。”

桑如眼前一亮,問:“真有情況啊?”

算算時間,好像這個時候洛河跟秦夏姐已經認識了,上次在派出所跟她擦肩而過,光覺得她好看又熟悉,回來以後才想起來她是誰。

雖然從前也沒見過幾麵,但畢竟是準嫂子啊!

洛河不說,桑如就繼續假裝不知道,隻說:“你抓點兒緊,別還不如我。”

洛河拍拍她的腦袋:“好好學習去吧,我先走了啊。”

“走吧你。”

周停棹沒什麽地方可去,隻能佯裝去一趟洗手間,才得以從兩人身旁若無其事地走過。

他們相談甚歡,她甚至還邀請這位鄰居哥哥來參加屬於他們兩個的慶功宴,周停棹勉強才把幾乎立刻湧出來的不滿壓了下去。

在洗手間待了片刻,水流從指間靜靜地淌過,可他的心卻不靜。

他們現在還在聊嗎?聊到哪裏了?他答應她的邀約了嗎?

…………

周停棹越想越是煩躁。自己的閱曆明明已經足夠多,可麵對關於她的事,仍舊難以做到從容。

得回去看看。

出去的一刻,那位鄰居哥哥的身影剛剛消失在樓梯口,教室後門空無一人,她應該已經回了座位上。

令人掛心的談話結束,鬆了口氣的同時依然不安。

可能他與桑如再怎樣親昵,她都好像是他抓不住的風箏,那根將他們牽住的線太脆弱,稍有不慎便會斷裂。而今這陣風吹來,他明知隻是自己捕風捉影的擔憂,卻還是忍不住要胡思亂想。

歸根結底是他們之間的羈絆太淺,縱使他在商場上殺伐果斷,一旦遇見她,自信也會淡化為零。麵對桑如的時候,周停棹或許就不再隻是周停棹,愛公主的人那樣多,他隻是她的眾多擁躉之一。

周停棹回到了教室,桑如果然已在座位上坐好,圍在旁邊的同學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散去。

見他回來,桑如漫不經心地分來一點餘光,問道:“幹什麽去了?”

“去洗手間。”

“哦。”她淡淡地應了句,再無下文。

周停棹整理著書,狀似無意地問道:“他找你做什麽?”

“看我的病好了沒有。”

桑如說完,除了一句“哦”,沒等來周停棹別的反應。

沒了?周停棹,你就不能多吃會兒醋嗎?

桑如一惱,裝作忽然想起來什麽的樣子,說:“對了,剛剛邀請洛河哥哥來參加我們的聚餐,他答應了。”她將“哥哥”兩個字咬得尤其清晰,又問,“你應該不會不高興吧?”

周停棹終於轉過頭來看她,表情嚴肅得令她心裏一顫。然而他隻是這樣看了她幾秒,而後又低下頭去看書,聲音緊繃著回道:“不會。”

聚餐時間定在周六下午,大家一致決定去吃烤肉。

十幾個人,得分兩三桌坐,分配座位時桑如說道:“還有人要來,我這邊給他留一個位子。”

“還有誰啊,不是都到了嗎?”

“我的一個哥哥。”桑如做出害羞的樣子,笑著答道。許多人聽了都開始起哄,可看看周停棹,又都不自覺地噤聲。

桑如也瞥了眼周停棹,見他麵色不善,挑了挑眉,什麽都沒說,準備點菜。

說留一個空位,於是桑如左手邊空了出來,而周停棹被推搡著在她右邊坐下,美其名曰:“兩位主人公坐在一起,算是主位。”

氣氛慢慢地熱絡起來,熏烤的煙火氣絲絲縷縷地混入空氣中,周停棹默默地烤了肉分發在大家碗裏,又接著烤下一輪。

“給他留一點兒。”桑如吃得開心,又故意激周停棹,說完又擺擺手,改口道,“算了,不夠再點,他胃口很大的。”

周停棹翻動烤肉的動作停住,收回手,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水。

他不自覺地咬緊了後槽牙,問:“他什麽時候過來?”

“不知道啊,洛河哥哥怎麽又遲到!”桑如埋怨道。

說是埋怨,語氣卻又極其親昵。

周停棹平時話就不多,這頓飯話就更少了,見桑如碗空了,便會及時給她添上,然而也不說話,就像是從顧客變成了服務員。

周停棹開不開心不知道,桑如倒是挺開心的。

自從洛河來找過她的那天之後,桑如沒有正兒八經地解釋過什麽,接著她跟周停棹之間的關係就好像莫名地緊張了起來。

他每天臉上都像是凍了幾層冰碴子,但照看起她來,還是無微不至。要喝水他會幫忙倒,作業他會幫忙搬,連剛剛吃烤肉,他都在幫她烤。

可她總覺得不夠。

周停棹太愛把心事憋著,說出來又能怎樣?

有什麽想問的,直接問她又能怎麽樣?

桑如在心裏默默地給成了工具人的洛河道歉,就想著借他去逼一逼周停棹,非要把他什麽事都藏心裏的毛病改一改。

另外……

她在他心裏,又到底是在什麽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