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果酒!還是荔枝酒!
他怎麽不直接買荔枝汁?
林逐汐表示這壇酒她都不想再碰。
她對甜食雖談不上討厭但也絕對沒多喜歡,但對荔枝絕對不喜歡。她也不喜歡果酒,她喜歡烈酒。
喝酒本來就是喝個盡興,優柔寡斷地喝什麽果酒?真怕喝醉就直接喝果汁。
太欺負人了。
“換你的。”她直接表示。
“嗯?”朔月一時沒懂她的意思。
“換你的酒。”林逐汐指了指他手邊的酒壇。她就不信他給自己準備的也是這種糊弄人的甜果酒。
眼見朔月似乎又要提醒她,她直接揮手阻住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話,神態堅決道:“你就當我現在是男人好了,別客氣。”她斜眼瞅著他神情,挑釁道:“我都不在意你在意個什麽勁?你不會比我一個女孩子還看不開吧!”
朔月眼角微抽,懶得理她,直接把酒壇遞給她。
林逐汐接過酒壇,仰頭咕嚕嚕灌下好幾口。“桑落酒,味道不錯。你的眼光也不錯。”
“京城最好的酒,是飛霜巷孫家的梨花白。先前過來接你時怕你等急,我沒來得及去買。”朔月撈過她手邊的荔枝酒,覺得偶爾嚐嚐甜果酒也可以接受,就當是嚐鮮。在這種小事上,他的要求不高。
“沒關係,桑落酒也很不錯。”林逐汐很滿意,“我最喜歡的還是煙雨樓的桃夭。”
“你也喜歡?”朔月轉頭看向她。
“聽你的口氣,咱們喜歡的是一樣的?”林逐汐迎上他的目光,笑得眉眼彎彎。
“喜歡這種酒的人很多,不獨你我。”朔月抬手向她一敬。
“沒關係,我們有相同的喜好就好。這樣就算咱們生活圈子不一樣,也有共同話題。實在不行做酒友也很不錯。”林逐汐表示對此完全沒壓力,和他碰壇為敬。
朔月哭笑不得,幹脆不再說話,抬頭看夜空。
今晚的星星不是很多,稀稀落落的掛在漆黑的夜幕中,但依然有美麗的星光。
蒼茫的遠山依稀可見,濃墨重彩,深深淺淺的黛綠暗影,一時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他們兩人。
林逐汐依稀聽到萬山風起,心頭不由自主地湧起相依為命的感覺,下意識又往他那邊靠了靠。
“怎麽了?”朔月轉頭看她。
“沒什麽,突然心生感慨而已。”林逐汐微微垂頭,聽見自己驟然加快的心跳聲。
她靠得很近,清晰感覺到充斥在自己身邊占據自己感官的屬於他的清淺卻無處不在氣息,並沒有如今男子流行的熏香。極淡的一點杜若香,潔淨清冷,若有若無,像在山泉邊綻放多年般幽涼。
他的一縷烏發垂落在她頰邊,發絲刷著她的皮膚,有些癢又有些涼,像她此刻的心情。
星光落在他的發,透過被鍍上銀色的發絲,她卻隻看見那雙烏黑的眼眸,明亮深邃,容納千萬年星月之光,在天幕盡頭亙古長久地存在著,但她怎麽努力都看不透他眼神裏隱藏的意義
。
或許他,也不願意讓任何人看透吧!
“感慨?”他怔了怔,“這有什麽好感慨的?”
“以前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裏不覺得有什麽好怕的,但在這裏卻覺得隻有咱們兩個人有些孤單,也有點害怕以後的日子,覺得自己還是太渺小。”她有些心不在焉。
“人力和自然相比,的確顯得渺小。”朔月的聲音顯得很平靜,“但這不足以成為害怕的理由。”
林逐汐扁嘴,心裏不知怎的有點不是滋味,“你一直這麽堅定強大嗎?”
朔月沉默刹那,輕聲答:“我不能有絲毫軟弱,因為那是失敗的前兆,而如果我失敗,等著我和我身邊那些人的,就隻有死亡,甚至是生不如死。”
林逐汐歎口氣,果然利益之爭在哪裏都是盛行的。“你父母都不管你嗎?”
“這和父母有什麽關係?”朔月詫異地回望她,無法理解她的意思。“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也有自保能力,就不該是他們護著我,而應該是我護著他們才對。”
林逐汐默然,突然有些自慚形穢,自己現在都還是靠父母的。“以後你的妻子肯定會很有福氣。”
“也不一定。”朔月淡淡道:“說不定是厄運和災難。”
“為什麽?”林逐汐不明所以,睜大眼睛仔細觀察他的神情,確認他是認真的,就更加不明白這話的由來。“我覺得你人不錯,至少比世上絕大多數道貌岸然的好多了,嫁給你的女子應該也會過得不錯才對。”
“敵人太多。”朔月言簡意賅答。
林逐汐有點難以置信,“你樹過多少敵人?”
“未必是我招惹的。”朔月漫不經心地微笑搖頭。“不一定要結仇。站在不同的陣營,不管個人意願如何,都是注定的敵人。”
林逐汐覺得這個話題有點沉重,她下意識地不想再提。她挖空心思地找話題,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話題,便想到什麽說什麽。“那個冰蕊香玉,是誰種的?”
朔月微怔,“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好奇。”林逐汐直接答:“我就是想知道是什麽樣的花匠能養出這麽漂亮的牡丹。我二叔也喜歡侍弄花草,可他努力十多年,卻從沒能種出任何新品種。”
花匠和手藝人一樣,很多都是靠這種祖傳手藝維持生計。能培育出新品種,對他們的意義非同凡響,尤其是牡丹這樣的名花。這或許包含幾代人的心血。又進貢到皇室,其中的利益更是非比尋常,甚至因此可以保證幾代人的生活,沒道理這麽出眾的花匠絲毫不出名。
“種出這種花的人不是花匠,他隻是喜歡花。”朔月沉靜道,“那是他想送給嫡母的三十歲生辰禮,將世間獨一無二的牡丹花送給他心裏真正的母親,他也的確做到了。那是一個極盡繁華的生辰。”
“什麽叫真正的母親?他生母對他不好?”林逐汐詫異。
“這世上把子女當工具和踏板不擇手段往上爬的女人又不少見,有什麽好奇怪的?”朔月神情淡定。
林逐汐默然片刻,也不好再追問,隻好轉移話題,“那冰
蕊香玉為什麽會送給文昭皇後?”
“因為他父親是文昭皇後的胞兄。”朔月漫不經心答:“他嫡母和文昭皇後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同樣的三十歲,嫡母和他父親仍是伉儷情深,文昭皇後對皇帝卻已逐漸心灰意冷。所以他父親和嫡母在征得他的同意後,將冰蕊香玉以他的名義送給文昭皇後,意在告訴她他們原諒了她。”
“原諒?”林逐汐眼皮跳了跳。
“文昭皇後的母親生她時落下病根,纏綿病榻數年後去世,父親一生不曾續弦納妾,獨自將一雙兒女養大,尤其寵愛文昭皇後。但最後也是文昭皇後給他最大的打擊。”朔月語氣淡漠,難辨喜怒。
“因為皇帝?”林逐汐試探道。
朔月點頭苦笑。“不是所有人都買蕭氏皇族的賬。秦家恰好就是其中之一。秦家明文規定,子孫後代不準和皇室通婚,違者從家族除名並逐出族地。文昭皇後執意出嫁,秦家上下盡皆反對,認為皇帝並非良配。但她一意孤行,和家族幾乎成仇,父兄皆對她失望透頂,父親心灰意冷雲遊失蹤,胞兄更避而不見無視她多年。”
林逐汐歎口氣,覺得文昭皇後可悲又可憐。“那她怎麽會嫁給皇帝?”
她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
自己見識過二叔二嬸的情意都不喜歡三妻四妾的男子,那樣深情專一的男子還是文昭皇後的父親,而且是非常寵愛她的父親。按理說這種影響應該遠勝過叔嬸,她怎麽還會嫁給皇帝!那可是遠超三妻四妾無數倍的三宮六院!僅憑人數都能活埋她。
敢禁止子孫通婚皇室的家族,必然不會普通,沒那個實力和底氣也不會定下這麽狂妄的規矩。文昭皇後受寵,家人又是真心為她著想,不像自家隻想攀龍附鳳。天時地利人和都占全了,她怎麽還會跳皇家的坑?
這是腦子被門板夾了嗎?
何況平心而論,皇帝也不算什麽好的夫君人選。若他身上沒有鍍皇家這層金,放在普通人家,哪家門當戶對的名門望族,會讓女兒進門就給人當後娘?稍微有點講究的人家即使是為家族名聲都不會答應。
這簡直是腦子被門板夾了又夾。
“她或許是以為隻要皇帝不理那些妃嬪就不會有事,也或許是真的被所謂的愛情衝昏頭腦。”朔月苦笑更甚。“可事情哪裏會像她想的那麽簡單?”
“嗬嗬。”林逐汐答。
她覺得文昭皇後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徹底破裂,這完全是個傻子。
哪個女人會願意守活寡?妃嬪不爭寵,難道白白看自己青春逝去?文昭皇後也是女人,擱她身上她願意?何況有些妃嬪膝下有子,這就不僅是爭寵,更是爭權爭皇位。誰會沒野心?誰會不心動?哪個妃嬪身後連著的家族會不眼熱?民間都多的是為家產祖業反目成仇的兄弟,何況皇家?即使她有把握自己的兒子能當皇帝,那也要經曆漫長時間和無數變數,誰也不能拍胸脯保證自己未來肯定會怎樣。
“可皇後還是去世了。”她覺得這樣的懲罰也太重了。既然原諒,為什麽不能保護她?
“如果沒有秦家,七皇子早在皇後死後就死了。”朔月漠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