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大婚

“你這手藝,還是和當年一樣,哀家這幾年喝遍了各種茶,卻從來不知道,龍井居然能沏出這種 來。”亭子正麵,淩畫扇正坐在上首,她今日的穿戴倒是隨意得緊,一身淺藍宮裝,墨發盡數盤起,簪了一支鳳釵,簡單中卻不失高貴。

而她的身側,則站著一位白衣女子,素淨的白色,襯得她身姿嫋娜翩然,因著她此刻背對自己,裴瑟看不清她的容貌,卻聽得她溫聲細語回答道:“太後過獎了,太後若是喜歡,凝月天天給你泡,也未嚐不可。”

凝月?

裴瑟前進的腳步一頓,訝然抬頭看那亭中背對自己的女子,而淩畫扇此刻顯然也發現了她,竟熱情的招手道:“攝政王妃可算是來了,哀家還想著請攝政王妃品品凝月的手藝,可巧著,她剛泡好,你就來了!”

早有婢女上前攙扶裴瑟進亭子,心中縱有千般疑慮,裴瑟還是率先行了禮。

“臣妾參見太後。”

“凝月給攝政王妃請安。”

兩人一同行禮,裴瑟也在這時才有機會細看那名喚凝月的女子,隻是雙目相觸,二人俱都驚訝一聲,而裴瑟更是白了臉色。

從宮中回來,喜兒便敏銳的感覺到自家王妃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因著第二日便是大婚的日子,按照習俗,新郎新娘是不能見麵的,所以幽離這邊雖知道裴瑟當日被召進了宮中,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隻想著,等明日洞房花燭時,再好生詢問。

這樣悶悶不樂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了第二日。

裴然捧來喜服的時候,裴瑟尚在被窩裏沒有挪身,知她心情不好,裴然也沒有多說,隻喚來喜兒一同服飾裴瑟起身。

可是當完好無整的喜服終於披上身時,卻因了裴瑟自己一個恍惚沒站穩,喜服在桌角被掛了一個大洞。

“哎呀,王妃,這可如何是好,喜服破了,是不吉利的!”喜兒捧著掛破的地方,哇哇大叫。

裴瑟看了一眼,果見那塊裂痕大得出奇,心裏愈發沉得慌。

“大喜的日子,瞎說什麽!”見裴瑟神色怔忡,裴然大拍了喜兒腦袋,看她疼得直咧牙,急忙斥責道,“還不去拿針線,這樣的洞,要想不留痕跡,隻怕得廢上段時間了,就怕時辰等不及。”

喜兒答應一聲,急忙要走,卻被裴瑟拉了。她挑起那塊不料,漫不經心道:“吉利一說,我從來不信,左右隻穿一次,不必這麽多麻煩了。”

“可是……”

“好了,姐,上妝吧。”她說罷已經坐到梳妝台上,裴然還想說什麽,到底沒說出來。指揮喜兒拿首飾,又叫來了早等候在外的幾名丫鬟,幾人合力,好一番打扮之後,才總算完成。

大堂外,鞭聲如雷,鑼鼓震天。

由於她本身便是身處王府,自然少了迎親禮儀。但是卻是幽離親自候在屋外,接她入大堂。

心中的緊張與不安,在此刻升級到極點,在幽離抱起她的那一刻,她幾乎下意識的抓緊了他的手臂,以至於掐得幽離一聲悶哼,緊隨著耳邊伴著呼吸傳來他的低笑:“放鬆些,今日過後,我們便是真正意義上的夫妻了。”

裴瑟不敢說話,好半響方才鬆開抓住他雙臂的手,轉而繞向頸脖,幽離一聲低笑,卻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去大堂的路,似乎有些長,幽離的步子卻至始至終沉穩有力,貼著他的頸脖,近距離之下,鼻尖縈繞的全是他身上清淡的龍涎香,心中的不安不知不覺中竟全部除去,裴瑟甚至在那一刻肯定的想著,這樣的幽離,對自己,不可能不是愛。

或許,即便凝月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也不代表,他對她的愛會因此複燃。

心中逐漸安寧,她對他便越發依戀。

行至大堂門口時,入耳的皆是熱鬧的道賀聲,幽離這才放下了她,接過喜婆手中的彩球,將另一頭遞給她。

“奏樂,放鞭炮!”

再一次的喜悅聲中,裴瑟在喜婆的攙扶下入了大堂,她看不見堂上都有些什麽人,卻能聽到歡慶的聲音,一層蓋過一層。

“一拜天地!”

鞭炮聲息,是司儀的聲音,裴瑟心頭甜滋滋,在喜婆的攙扶下跟著跪拜,每一次下拜時,她都能從餘光中看到離她隻有一步之遙的幽離,心下愈發安定,以至於到最後的“夫妻對拜”時,她心中隻有喜悅充盈。

可是,尚未跪拜,大堂外卻忽然傳來一道尖細嗓音,緊接著似有人走了進來。

“太後懿旨到!”

裴瑟看不到任何人,卻明顯感覺到大堂之上氛圍驟變。

竊竊私語聲雜亂的響起時,她清晰的聽到了其中兩個字。

“凝月……”

凝月?

難道?

心中不安擴大,她再顧不得許多,猛的掀開了自己的蓋頭。

人群一片嘩然,而視線之內,幽離卻凝眸看著向他們走來盈盈而笑的女子,似並未注意到她的動作。

那一瞬間,裴瑟隻覺胸口一片絞疼,眼看著凝月在眾人的視線中緩緩走向幽離,她隻能立在那裏,呆若木雞。

“阿離。”

凝月開口了,親昵的語氣,恰到好處的哽咽,她甚至看也沒看一片的裴瑟,在離幽離還有兩步距離的時候,猛的撲進他懷裏,而幽離竟下意識的伸出了手。

心中有什麽東西在一瞬間碎裂,裴瑟隻覺腳下一陣發軟,她跌坐下去的時候,視線已是一片茫然,腦袋恍若忽然缺氧般,再聽不到外界任何聲音。

“血―”

“阿瑟!”

尖叫,恐懼,混亂!隻是所有的一切她再聽不見,手上摸到了黏稠稠的**,意識混沌中,裴瑟竟依舊下意識撫住了小腹,盡管那裏什麽都摸不到。

有人慌忙抱起了她,她看不清是誰,隻是腦袋有幾分恢複意識的時候,她聽到了幽希然的聲音。

“堅持住,你不會有事!”

黑暗,無邊無盡的黑暗籠罩著她,裴瑟什麽也看不見,卻能隱隱約約聽到說話聲,或急或緩,或遠或近,或清晰或朦朧,可是,不管是怎樣的話,不管她如何努力,就是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她試著張口,試著努力掙紮,可是即便用盡了全身力氣,她也動不了,胸口沉悶得難受,連鼻腔裏充溢的都是惹人厭棄的血腥味。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所有的意識都模糊不清,她卻能清晰的感覺到心口的絞痛,她一直哭,一直哭,那痛感卻就是散不去,到最後,似乎全身都痛了起來,她翻騰著,掙紮著,到最後,終於再次失去意識。

醒來的時候,屋子很暗,她看了頭頂的紅色帷幔好長時間才辨識出,那是她的新房。身體的不適感已經消失,下意識摸向腹部,卻感覺不到孩子究竟還在不在。

她心中一下子恐慌起來,不由換了一聲“姐姐”,可是進來的人卻不是裴瑟,而是一臉欣喜的喜兒。

“王妃醒了,這是安胎藥,王妃先趁熱喝了吧。”她手中端著一碗黑呼呼的藥液,裴瑟本想問她,在聽到她的話後喜極而泣道,“你的意思是說,孩子還在?”

“當然了,我長這麽大,還從未見過那麽高明的醫術,好在晉王妙手回春,他說隻要好好休養,孩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健康!”喜兒放下藥碗,扶了裴瑟起來,說起幽琴歌,一臉膜拜。

裴瑟聽她這麽說,摸著小腹,頓時放下心來。想不到,幽琴歌竟然會救她。

喝完了藥,喜兒又陪她說了會兒話,卻決口不提幽離的事,裴瑟也不願再問,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到後來,看喜兒犯困,裴瑟便讓她休息去了,至始至終,竟都沒見幽離身影。

又是一聲更鳴,竟已至寅時,裴瑟呆呆看著不時跳動的燭火,終於忍不住起身,推開了窗戶。

外麵一片黑漆,連月亮也沒有,烏壓壓一片,隻聽得樹葉碎響,沙沙的聲音中,有微風輕撫麵頰,卻異常刺骨冰冷,裴瑟怕風對孩子不利,隻得關了窗戶,靠在窗邊,怔忡出神。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第二日醒來時,卻躺在了**,她下意識以為是幽離來過,心下不由得歡喜,可是早上喜兒端吃食進來時卻責備她,晚上不好好睡覺對孩子不好,這樣一來,顯然昨晚是她發現她的,心頭的希夷瞬間消失殆盡。

“喜兒,王爺今天哪裏去了?”喝著粥,她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

喜兒麵色卻有些不好,一陣遲疑之後才吞吐道,“應該在書房吧,我也沒見著他。”

裴瑟“哦”了一聲,口中的粥卻突然變得寡淡無味起來。

膳後,喜兒便扶著她在王府中走動,裴瑟不知道自己先前是否有流很多的血,因為才走了一會兒,身子便極為不適起來,好在,喜兒一路寸步不離的跟著她,她不舒服,她便陪她休息,幫她按捏,如此一來,頭暈目眩的症狀倒好了很多。

如此一連七日,裴瑟始終未見到幽離,每次問喜兒,喜兒總是一副吞吞吐吐,用各種理由推脫,她心中雖疑慮,卻沒理由親自去看,如此一連一月的時間,小腹竟開始有了反應,且因著日日服食安胎藥的緣故,她身體好了很多,散步時再無頭暈眼花的感覺,隻是最近一周的時間,她卻陸陸續續的時常開始做夢起來,而且,夢到的都是自己前世的事,有一次,因為夢到自己十歲時爸爸出車禍住院的情景還忍不住哭得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