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第147節

吃過晚飯,原本那些淅淅瀝瀝在天空慢慢飄著的碎雪開始變大。

沒有電,整個村裏隻能靠蠟燭照明,那點點微弱搖曳的光,幾步遠就沒了力道,於是這片被雪覆蓋著的地方顯得格外的黑。透過窗一眼望出去漆黑色的天漫是銀白的雪片打著轉往下墜,羽毛似的無聲無息,層層疊疊。

好安靜,靜得幾乎沒有一點聲音。

又黑又靜。

“發什麽呆。”俯在窗台朝外看,後腦勺被一隻手拍了拍。

玻璃上沒了蠟燭的反光於是被夜染得更黑,黑滑的表麵映出一張臉,男人的英俊,帶著女人般的嫵媚,一雙細長的眼睛微微彎著,笑得妖嬈地美。

“雪又下大了。”沒回頭,我對身後那隻狐狸道。

狐狸又笑,甩了甩尾巴看向窗外的雪:“好天氣。”

我皺眉:“狐狸,你怎麽還能那麽開心。”

“為什麽不能那麽開心?”他反問。

我無語。

繼續抬頭看著窗外飛飛揚揚的雪。半晌見我不理他,狐狸湊過來對著窗口哈了口氣,然後用手指在那片霧氣上畫了一個圈兩個點。

像張臉,臉就蓋在我臉的倒影上,然後又在兩點下麵拉了道歪歪的弧。

我忍不住歎了口氣。

狐狸精總是能沒心沒肺地快樂著的,無論處在什麽樣的情況裏,這大概就是他們再怎麽像人,也和人之間存在著的最本質的差異吧。

手在那張傻了吧唧的鬼臉上抹了一把,我回頭朝他瞪了一眼。

“哦呀,沒事生什麽氣呢。”退後一步,狐狸若無其事對著窗玻璃反光擼了擼頭發。

“我沒生氣。”

“沒生氣還這表情。”

“就是覺得有點不舒服。”

“病了?”

“不是,大概是因為這裏太靜了,”

“靜不好麽?”

“太安靜的話讓人感覺不舒服,你不覺得嗎,狐狸。”

狐狸沒言語,抬頭看了看窗外。窗外真的很靜,除了沙沙雪輕飄飄落到瓦上的聲音,什麽樣的動靜都沒有,哪怕是狗叫的聲音。於是心裏頭也變得那麽寂靜起來,空洞虛無般的寂靜。

覺得胸口有點悶,我用力吸了一口氣。

“嗒……”這時窗口上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敲擊聲。

下意識貼近了玻璃朝窗台下看,隱約辨出一個人影在窗台下蹲著,低著頭,一隻手叩在窗上。

“誰?”我問了一聲。一邊伸手去打開窗,剛把插栓拉開,那人頭慢慢抬起,朝我的方向看了過來。

我的手一抖。

因為那張蒼白的臉上什麽也沒有。整個兒一個輪廓模模糊糊的,隱在一頭漆黑色的發下,像隻偌大的白色窟窿。

這同時‘啪’的聲脆響,窗被外麵的風吹開了,一股冷冷的風刀子似的夾著大片的雪塊朝屋子裏直灌了進來,我全身一個激靈。

“狐狸!”不由自主倒退著靠向身後的狐狸,手剛碰到他的衣服,風停了,屋子裏一下子又暖了過來。我看到狐狸一隻手伸出關緊了窗,然後把插銷栓牢:“怎麽啦?見鬼啦?”

聽見他這麽問,我定了定神往窗下又看了一眼。

而窗下哪裏有什麽人影,鬼都沒有。隻有一根破了的拖把在窗台下倒掉著,被夜風一吹,半截木頭杆子在窗玻璃上撞出斷斷續續幾聲輕響:“嗒……嗒嗒……”

隔天早晨天還沒亮,院子外一陣嘈雜。隱隱夾雜著一些似有若無的嗚咽,哭似的,聽聽覺得不太對勁,我裹著被子爬起來拉開窗簾。

隔著層霧氣就看到院子外站著好些人。

圍成堆在和叔叔他們說著些什麽,語氣有點激烈,大有要吵起來的趨勢。可是一個字都聽不清楚,隻看到姑姑嬸嬸們在邊上拉著勸著,可是不管用。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三下兩下穿上衣服,我噔噔噔跑下樓。

出了房門那些吵鬧聲更大了,有人在快速地說著話,有人在隱忍著嗚咽。細聽似乎是又有人出事了,就在今天淩晨的時候。感覺上似乎和二叔他們有關,所以一家人都跑來討說法,其餘就聽不太明白了,什麽不該動的去動,什麽破了祖宗的規矩。

正邊聽邊一路小跑著朝院子門靠近,眼角邊冷不防什麽東西一閃。意識到不好我正想要停下步子,人已經一頭朝那個突然朝我這方向過來的身影直撞了上去。

“唔……”來人被我撞得一聲悶哼。

而我是直接被撞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抬頭就見到張年輕而陌生的臉,被一紅得耀眼的短發襯得玉似的幹淨,這樣的色彩,不張揚,倒顯得相當的清俊儒雅。低頭把被我撞掉的眼鏡拾起來重新戴好,扶了扶正,他側眸朝我看了一眼。片刻皺眉:“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