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喝了一口水,感覺舒服多了。
她勉強放下杯子,用力掐一把自己大腿。
鑽心的疼讓她清醒過來,這才明白並不是夢境。
方氏喉嚨幹澀,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陛下,我昏睡多久了?”
穆連城矛盾極了,既想用一仍舊貫的疏遠態度對待她,又顧念她是救命恩人,想和顏悅色,奈何更擔心方氏會恃寵而驕。
在這兩難裏,他尋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峰值。
“兩日了。”
聞言,方氏頓然著急,一骨碌就要起身,同時尖了聲音銳利地喊阿梨的名字。
躺在旁邊的阿梨被這動勁兒吵醒了,急忙親昵地依偎了過去,奶聲奶氣的應了一聲,“阿娘,阿梨在,阿梨就在您身邊呢。”
【娘親可真是可憐,心心念念全是阿梨,如今阿娘受傷,完全將自己置之度外,哎。】
阿梨不免唏噓。
這心聲被穆連城聽到了,他明白自己未來更應該對他們無微不至。
“這裏是乾坤殿。”
穆連城擲地有聲。
方氏麵色煞白,退卻了血色,恐懼的唇舌都在顫抖,要知道,妃嬪是沒資格居住在乾坤殿的,看這裏屬於帝國中樞,一般人甚至於不能靠近。
她擔心那群善妒的妃嬪將來會算計自己,起身就準備離開。
但才剛剛坐了起來就感覺頭暈眼花,壓根就沒力氣離開,這一發現,讓方氏明白自己這次受傷嚴重,隻怕一時半會不可能好起來。
穆連城看她完全不服從自己的安排,心頭焦慮,隻能強下命令。
“是朕要你留在這裏的,你擔心什麽閑言碎語?”
“但這裏畢竟是……”方氏結結巴巴,“至高無上的乾坤殿,臣妾隻是個美人兒,如何能僭越規矩?”
穆連城一本正經地說:“哦,你說這個啊?你如今已不是美人兒了,愛妃才剛剛醒過來,隻怕記憶力減退了,朕適才不是告訴你了,你如今已是淑妃了。”
“淑妃?”
方氏一則以喜。
一則以懼。
喜的是,有了淑妃這身份的加持,將來在這皇宮裏人家會對她和阿梨另眼相看,至少不至於明目張膽算計他們。
懼的是,這身份何嚐不是枷鎖?
在後宮,越是位高權重越是岌岌可危。
好在,方氏早和蕭府脫離了關係,她隻身一人倒沒什麽太大的顧慮。
穆連城多少有點膩味,“好了,惺惺作態什麽呢?朕就不喜歡你們這樣,這一切是朕在安排,你好好休息就是了。”
“是,嬪妾知道了。”
這才安心閉上了眼睛。
到翌日,阿梨早早就醒來了,帶了太醫院的張太醫給母親看病,同時,為治療好母親病的事道謝。
“張大人可真是出神入化,妙手回春,居然果然就治好了母親,我母妃日日叨叨要送您什麽禮物呢,本公主昨兒個也給父皇說了,父皇準備了厚禮給你。”
忽悠忽悠他,人家更盡心竭力。
這是人性的弱點。
阿梨諳熟此事,張太醫笑嗬嗬,“能治療好淑妃娘娘,卑職也笑逐顏開,如今卻不知你淑妃娘娘怎麽樣了?”
她這一擋刀,在皇宮裏一夜成名,那些曾幾何時為難過她,甚至於瞧不上七公主和淑妃的,如今栗栗危懼。
擔心方氏會算計回來。
那些曾丟過橄欖枝的,倒樂滋滋的,等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呢。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有您在,自然藥到病除。”
“卑職一定會對症下藥。”
到乾坤殿後,張太醫靠近給方氏切脈,又問了幾個問題,方氏挨個兒認真回答,張太醫又道:“還需要更換一次藥膏,再口服一些固本培元的藥,逐漸就好了。”
【阿梨何不將這創造曖昧的機會留給父皇?暴君父皇如今和母妃的感情已是與日俱增,是啊,這是他們的墊腳石。】
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不能錯過了。
“您等一等,先吃茶,本公主去找父皇。”
“公主可以代勞的。”張太醫戰戰兢兢。
但阿梨卻急忙擺擺手,後退拒絕,“阿梨毛手毛腳,能做好這事?還是讓父皇來。”
見阿梨這般小心翼翼,張太醫笑逐顏開,“好,就要萬歲來。”
距離早朝還有一會兒,穆連城還沒離開。
實際上,最近朝堂上也沒什麽事,總結起來不外乎“北方流氓亂竄,南方洪水泛濫,地方蠻幹”之類,雖然樁樁件件都是讓皇帝頭大的事,但這些事每年都在做,且是有頭緒可以理清,倒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如今讓穆連城擔心的反而是方氏。
看方氏氣息奄奄,穆連城就如墜冰窟。
此刻阿梨將這邊的狀況說了,“張太醫擔心授受不親,所以找父皇您過去。”
“朕這就過去,對了,你母親喜歡吃什麽?朕讓人準備。”
阿梨將方氏喜歡吃的東西說了出來,穆連城急急忙忙讓小太監去通知禦膳房,不一時,兩人到了乾坤殿的暖閣。
看兩人到來,張太醫急忙行禮。
皇帝到裏頭去了,阿梨卻退了出來。
暖閣內,穆連城小心翼翼地將帶了血痂的紗布取了下來,方氏皺眉,自然是疼痛極了,穆連城動作很慢,一邊還在觀察她麵上表情的變化。
“疼?”
方氏搖搖頭,眼神依舊溫婉。
穆連城好容易將一切弄好,“朕給你上新藥,你忍著點兒。”
新藥上好後,穆連城和方氏一樣都滿頭大汗。
前者是緊張,後者是疼痛,起身離開之前,穆連城溫情脈脈地壓低了聲音,似囑托一樣,“你好好休息,朕讓人準備了江南菜給你,朕知道你喜歡吃可口的杭幫菜。”
“臣妾謝謝陛下。”
“躺著好好兒休息,朕到前麵去了。”
方氏今日倒千依百順。
等張太醫和萬歲都離開,阿梨這才走了進來。
見母親依舊麵如白紙,狀況不太好的樣子,她擔心極了。
“阿娘,當時您就不怕嗎?”
“此事,明顯有人在算計咱們,阿娘怕,怕自己一命嗚呼了。”說到這裏,方氏動了真感情,抽噎起來,“阿娘死不足惜,隻可惜吾家阿梨年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