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橘已經過去送禮了，這算不算鞏固？”方氏昨晚也思來想去琢磨過了，阿梨說得很是，在這危險的龍潭虎穴裏，要是沒朋友可不成。

如今德妃就是獨木難支才走上了不歸路，自己你一定要引以為戒，不可重蹈德妃的覆轍。

但阿梨卻愁眉苦臉，“阿梨的意思，您和父皇之間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方氏終於聽出了況味，幽幽道：“你父皇他是真龍天子，焉能日日在母妃這裏。”

但話雖如此，她還是希望穆連城每天都在自己身邊。

在這事上，方氏矛盾極了，真是魚與熊掌想兼而有之。

方氏顫聲道：“當初在蕭府，阿娘總感覺危機四伏，想不到如今進宮後，日子比之前還艱苦。”

【其實，哪裏才是安樂窩呢？江頭未必風波惡，別有人見行路難啊。】

“但不管怎麽說，隻要父皇對您一往情深，咱們就什麽都好。”阿梨抱著母親，方氏淡淡一笑，“這皇宮裏的女子太多了，三年一大選，未來不計其數靚麗的女子進來，阿年早人老珠黃了。”

阿梨不大喜歡母親這些負能量的話。

畢竟在她看來，倘若人世間存在真心實意的愛情，那麽，這愛情並不會因為年華的蹉跎和容貌的老去而消失殆盡。

實際上，真正純粹的愛情無關乎形貌，不是嗎？

“娘親，您沒有安全感。”

方氏莞爾一笑，“好了，夜深人靜，阿梨也應該好好兒去休息了。”阿梨點頭，拉了方氏的手進入屋子。

壽康宮內。

穆連城坐在八仙桌一邊，皇後並不知穆連城要來，之前每一個寂寞的黃昏，她都會讓禦膳房準備各色的飯菜過來。

她知道皇帝喜歡吃什麽嫌惡什麽口味，她好卑微，卑微到必須去取悅穆連城才能得到關懷與愛護，皇後其實一點不喜歡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但因了穆連城的鍾情，她不得不去適應。

今日，皇後什麽都沒準備，她才打算休息，穆連城卻來了，兩人麵麵相覷，皇後懷疑是自己看花了眼，畢竟自打方氏進宮以後，穆連城已許久沒來她這裏了。

她甚至於不敢奢望能讓皇帝在這裏留宿。

要是他們可以和尋常人家一樣閑話家常就好了。

“陛下？”

皇後淚凝於睫，急忙靠近穆連城行禮。

穆連城麵無表情，示意她起身，這才坐在了八仙桌一邊。

看穆連城到了，皇後急忙張羅飯菜和茶水之類，但穆連城卻對這穿梭往來的侍女下令，“你們都退下吧，朕不吃東西。”

看眾人陸陸續續離開，皇後尷尬極了，她的心忐忑不安，恐懼地盯對麵正襟危坐的皇帝。

“陛下。”

“林彩虹！朕對你好失望！”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年，穆連城幾乎忘記了皇後的名字，此刻，他聲色俱厲地連名帶姓稱呼她，皇後不寒而栗，她木呆呆的看著對方。

穆連城冷冷道：“你莫要以為此事你可魚目混珠。”

“臣妾……”皇後硬著頭皮咕噥，“臣妾不知道您什麽意思。”

“董超兄弟是你從芸芸眾生裏頭拔擢出來的，你莫要以為朕這麽愚蠢，居然看不穿你這鬼蜮伎倆？”穆連城擲地有聲，話音落地，空氣比之前還沉寂了。

皇後眼神空洞，嘴唇劇烈顫抖。

她想要辯駁什麽，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她眼裏生命的光火已猝然熄滅。

似有拳頭狠狠地錘擊在了她胸膛上，皇後咣當一下委頓了下來，跪在了穆連城的麵前，終於到了攤牌的一天。

此刻皇後才後知後覺，原來，穆連城之所以來這裏，並非為了和自己鴛夢重溫，甚至於不是思念自己了，而僅僅是來戳穿她的。

既然穆連城已如此十拿九穩的開口，可想而知，事情非比尋常。

皇後知道，自己沒必要膠柱鼓瑟胡言亂語，在他這裏，一切謊言都將一觸即潰。

“你究竟要做什麽呢？好一招借刀殺人，你莫非想要弄死朕，然後要你父親和兄弟取而代之，你父是宰輔，你大哥是左將軍，你要做為什麽，打量朕不知道呢？”

穆連城步步緊逼。

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向皇後。

皇後潰不成軍，低頭看著地麵，卻是什麽都不敢說。

“你以為朕不知道是你安排德妃做了替死鬼嗎？此事焉能這麽風輕雲淡過去？”穆連城續道：“當初是朕要你父親鎮守居庸關，居庸關為“天下第一雄關”，如今看來，是朕都太阿倒持自尋死路了。”

見穆連城這麽說，皇後哀慟極了。

“我父皇這多年來鎮守居庸關，含霜履雪命懸一線，自古言“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我父已三年多沒回家了，他怎麽可能有反心啊？”

“莫須有吧。”

穆連城其實已經有了自己的計劃。

如今控製林相這異姓王，難上加難。

但隻需要讓林無敵回京就好。

“明日，朕會放出消息，就說你一病不起，你家裏人總會來看你的。”聽到這裏，皇後花容失色，吃驚地看向穆連城。

那眼神陌生極了。

“臣妾生病了？”

這“病”是他想要讓她生，她就生的。

“不但生病，且還病入膏肓，行將就木，你家裏人自會到來。”皇後閉上了眼睛，任憑淅淅瀝瀝的淚水濡濕了眼睫毛。

原來，穆連城並不是來感謝自己的，甚至於也沒有到壽康宮和她共進晚餐的計劃，不外乎是來警告自己罷了。

在得知穆連城的目的以後，皇後不寒而栗。

她明白一旦大哥林無敵回來，穆連城一定會暗算他，到時問題就嚴重了，一想到這裏，她也有了成算，等穆連城離開後就飛鴿傳書將這一切說給父兄，但願他們不要回來。

但……

事與願違，穆連城轉身，“朕知道你會怎麽做，因此，朕會換掉你這裏一切的侍女嬤嬤，皇後娘娘就好好養病吧，不日就可以和父兄見麵了。”

穆連城冷冷的拂袖離開。

皇後看著他那遠去的背影，一時之間難受不能自已，差一點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