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逃犯

清晨,太陽還沒有從山那邊露出臉膛。從林間飄來的薄霧,混合著江中蒸騰的水汽,如同乳白色的紗帳,輕輕籠罩著章家渡口。臨江而建的千腳樓,猶如半浮在空中的樓閣,似乎還沒從一夜酣睡中醒來。景色顯得有些迷離。

忽然,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打破了四野的寂靜,隻見從南岸的沙石路上走來了一隊新四軍,人數不多,隻有十幾個人,但個個身形健碩,配備的是清一色的駁殼槍,胸前的彈袋塞得鼓鼓的,一看便知這是軍中精銳。此時,他們渾身汙漬,滿臉疲色,顯然是翻山越嶺,長途跋涉而來。

走在隊伍前頭的是軍部偵查科長李誌高,瘦高個,二十來歲,同葉道誌他們一樣,也是從延安派過來的紅軍長征幹部,是個少有的文武全才,深受軍部首長器重。這次受命帶隊一路追蹤,終於在景德鎮附近的山裏成功抓獲攜槍逃跑的葉首誌等人,現正押回雲嶺軍部複命。

徒手走在隊伍中間的兩個人,便是這次被抓回的兩個逃兵。走在靠後一點的是軍部特務營參謀徐長勝,是葉首誌的同鄉,兩人年齡相仿,都不到三十歲。徐長勝長得粗壯,性情直爽,打起仗來不要命,是四方麵軍有名的“拚命三郎”。進延安抗大學習前任紅31軍副團長,來新四軍之後安排在特務營當參謀,“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整天不是訓練就是站崗,撈不到帶兵打仗,徐長勝心裏本已不爽。又看到自己原來的師長葉首誌分到二支隊第四團當了個副團長,職務降了好幾級。原是團長的陳五和分到幹訓班當上一個隻能耍耍嘴皮子的教員,其他同來的紅四軍幹部也沒有受到重用,心裏更是窩火。

徐長勝是個直腸子,背地裏同陳五和他們嘀咕此事,很為葉師長打抱不平。不料想,他們的牢騷話落入別人耳中,又加油添醋地報告了上去,說葉首誌這些從四方麵軍過來的幹部思想複雜,動機不純,對職務安排嚴重不滿。結果政治部一紙調令,將葉首誌調出戰鬥部隊,先是放到軍部坐了一陣子“冷板凳”,後安排到特務營當了營長。

徐長勝和陳五和感覺情況不對頭,便攛掇葉首誌不辭而別,回八路軍工作,葉首誌早有此意,點頭應允。因此,便有了前一幕三人攜槍出走的鬧劇。

徐長勝拖遝著腳步,一邊走著,一邊回想著剛被軍部追兵截住時的情景,猶自心驚。李誌高帶著追兵圍了上來,衝著三人直咋呼:都給我站住!奉軍長命令,抓你們三個逃兵回去。徐長勝火爆性子上來了:誰是逃兵,我們不回去!未等說完,李誌高拔槍就射,葉首誌急忙伸手一推徐長勝,避開了要害,子彈緊擦徐長勝腦袋瓜而過,這分明是要下死手。葉首誌怒喝:你敢開槍打自己人,誰給你的權力?李誌高毫不示弱:我奉命抓捕,誰反抗就打死誰。葉首誌身形閃動,未等李誌高醒過神來,伸手卸了他的手槍,刷的一聲又將手槍準確地插回了槍套。

好漂亮的空手奪槍!李誌高震駭不已。葉首誌退後一步,沉聲道:都把槍收起來,槍是用來對付敵人的。我跟你們回去,放他倆走。陳五和急了:師長,不能回去,千萬不能啊!徐長勝梗著脖子叫到:要走一起走,哪能把你一人丟下?葉首誌狠瞪了他倆一眼,猛一揮手:還不快走!陳五和見事已至此,猛地向葉首誌敬了個軍禮,轉身疾走。

李誌高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醒過神來,竟然怔立在當場,眼睜睜看著陳五和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其實他也明白,他們若是真想動手,剛才第一個倒下的肯定是自己。跑了就跑了吧,隻要葉首誌不跑就行。

走在隊伍中的葉首誌,身材敦實,步履沉穩,黑黑的臉龐滿是剛毅之色。可他此時的心中卻波瀾起伏:看追兵來的這麽快,氣勢這麽凶,這次事情算是鬧大??u嬗a思蟻緄囊瘓淥諄埃?凳僑說姑梗?約醫虐枳約彝取0Γ?痹瞬患冒 >湍米約旱睦喜慷永此蛋桑?枚碩說暮燜姆矯婢??送蛑?塚????停?芄ツ蓯兀?踉ネ罘次Ы恕3慷杉瘟杲?9蚶鋶ふ鰨?囊徽檀虻貌皇瞧??亮戀模炕稻突翟謖毆?饈擲錚?勒套約喝碩嗲苟啵?鵒撕?啃乃跡?垢?持醒氤?鴝蘊ㄏ罰?醒腖狄?鄙希?????舷攏?彩前炎舐肪??蛉寺碚厶誄閃慫耐潁?鴇?勱??炎約閡艙厶誄閃斯錄夜訝恕?p

年初從延安南下雲嶺,途徑武漢的時候,長江局向大家傳達說張國燾已經投敵叛變,叫我們四方麵軍的人要站穩立場,與其劃清界限。葉首誌是延安南下幹部臨時黨支部的書記,還特意召開支部大會,組織大家批判張國燾,一個個的還表明自己的政治態度。張國燾真是害人啊,害的我們這些紅四方麵軍出來的人,在延安鬧的灰頭土臉的,到了雲嶺也抬不起頭來。真是“主帥不明將士苦”。

就在葉首誌一肚子懊惱的時候,隊伍前頭有人喊了一聲,章家渡到了。章家渡是青弋江涇縣境內的重要渡口,軍部在此設立了總兵站。原先渡口搭有浮橋,上個月連降大雨,江水陡漲,衝垮了浮橋,現在來往行人隻能靠船擺渡。

站在江邊,葉首誌望著湍急的江流,又瞅了旁邊徐長勝一眼,心思也如江水一般翻騰開來:這趟回去看來凶多吉少,縱然有天大的禍事也由我一人來扛,怎麽著也要把老徐保下來。

殊不知,徐長勝此時也打起了和葉首誌同樣的心思:無論怎樣,也要護得老葉的安全。誰叫我們是同鄉加戰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