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怎麽了?”韓言看著麵前聽他說完再見忽然變臉的人,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開玩笑道:“難不成是舍不得我?”

誰知黃邵嵐想也沒想點頭:“舍不得你......”

氣氛變得有些古怪,但韓言努力控製著心中天馬行空的猜想。

他垂著眸子盯著地麵看了幾秒鍾,再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已經沒有表情了:“我要回家了,你放開我。”

“放開你?”黃邵嵐聽了這個字眼忽然諷刺一笑,情緒變得激動:“放你回去,你再跟那個人假戲真做!”

“韓言!最開始你是怎麽說的?商業聯姻,毫無關係!”

怒吼一陣接著一陣,韓言愣怔半晌,終於明白了他在說什麽。

整個人忽然變得難堪,順帶著心中深藏已久的情感也變得焦躁不堪。

黃邵嵐的話語是質問,是不加掩飾的鄙夷和不屑,同時也好像是他自己心裏的情感在質問自己,為什麽會產生那樣強烈而又讓自己羞恥的、不敢表達出來的情感。

怒火的升騰隻在一瞬間,韓言憤怒地掃開如鷹爪般死死鉗製在自己右肩的手,狠狠地等著麵前白天還溫柔如常的黃邵嵐。

“關你什麽事?我跟誰結婚,我喜歡誰,到底跟你有什麽關係!為什麽好像我犯了法一樣質問我!你憑什麽!”

韓言雙目赤紅,早已將平時的儒雅隱忍拋在了腦後。

心中酸酸漲漲地縈繞著怒火,一發不可收拾。

黃邵嵐也是第一次被他這樣吼,瞬間也怒了。

他上前一步將身體僵硬的韓言用力往自己懷裏塞,一句話如響雷般在門口炸開,炸的兩個人心髒四分五裂。

“你以為我想管你!我喜歡你五年了韓言!五年!”

“你知道我在國外的日日夜夜是怎麽過來的!國外帶著不好嗎?我為什麽要回來,我不過是想把你一起帶走!”

黃邵嵐上學的時候是體育生,抱著他的動作未有半分留力,這個時候力道之大讓韓言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被他擁碎了。

“我管你,關我屁事!我才不喜歡你!”

韓言一委屈就控住不住要掉眼淚,可麵前的人是那樣強硬又決絕,他一點也不想在它麵前示弱,於是便一直憋著眼淚一邊掙紮。

這種感覺太過於熟悉,乃至那種隱藏在靈魂深處的戰栗都緩慢地湧了上來,到後麵他全身顫抖著,連黃邵嵐什麽時候被拉開都感覺不到了。

桎梏消失後他便顫抖著身體往突然趕來的男人身後躲,看向黃邵嵐的眼神都是驚懼和厭惡,仿佛在透過他注視著比之更加可怕的東西。

“言言——”黃邵嵐被拉開本是一肚子怒火,可一抬眸看見韓言的眼神卻是一瞬間如夢初醒。

他像是個被發現幹壞事的孩童般,露出無措的表情,張嘴想解釋,卻半天說不出推脫的話語,事情都是他做的,而那些傷人的話語也是出自他口。

“我不想再看見你了!”韓言聲音有些哽咽,身體微微發顫。

陸亦則有些心疼地蹙緊眉頭,微微垂眸看著麵前一臉懊惱的男人,伸手將尚且還瑟縮顫抖著的韓言撈進自己懷裏。

“韓言的話也聽見了,希望黃先生有自知之明,不要覬覦本就不屬於你的東西。”

聲音冰冷無情落下,接著兩道身影便進了門,沒有人再分給黃邵嵐一個眼神。

黃邵嵐愣怔地站在門口,腦海中還是方才男人冷冽深沉的神情。

那雙深邃漆黑的眸子裏蓄著許多他讀不懂的情緒,可即使這樣他還是能感覺到,那時候他如果衝上去不依不饒,那個男人絕不對輕易饒過他。

這樣熾熱的感情,怎麽可能是商業聯姻的人該有的。

黃邵嵐站在門口倚靠在自己車上,一會哭一會笑,隻知道經過今天這件事情以後,自己可能就真的在韓言心裏被打上了負分。

真的沒有希望了吧......他從上學時期就暗戀著的人,如今已經是別人的新娘。

夜色漸濃,那抹火紅在庭院外停留許久,終於裹挾著寒冷和心碎疾馳而去,空留下一道殘缺的尾音。

-

韓言被陸亦則牽著手回到家,心裏還是被委屈塞滿,腦海中一片空白。

黃邵嵐怎麽能這樣?

他先是起了這樣的想法,卻又覺得這件事情似乎也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嚴重。

可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瘋狂,下午黃邵嵐和他告白的時候便攪亂了他的心情,即便後麵用那樣牽強的理由一筆帶過,心中那種慌亂和不解還是始終無法消散。

可那又能怎麽樣呢,連黃邵嵐自己都裝成了不以為然的樣子,心想著這可能是他們兩個最後一次這樣開心地玩耍了,他便也努力控製著自己放下心防。

明明最後都可以真正的一筆帶過了,可黃邵嵐卻忽然像發了瘋似的指責他。

韓言不知道他想象到了什麽,或是看見了什麽,可在這樣顯而易見的指控中,心裏那點被自己藏起來的心動和卑微像是被曬在了日光底下,陽光每一束每一縷地灼傷他的自尊,好像也在警示著他自己的得不到。

而事實上呢,黃邵嵐又有什麽錯,不過是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韓言不能控製他的思想,但還是忍不住為這樣的結果感到惋惜和失望。

黃邵嵐分明知道他經曆過什麽,卻還是用同樣強硬讓人發指的舉動來激怒他。

方才他差一點就要失控,幸好.......

客廳內的水晶燈在暖風的吹拂下珠簾搖曳,燈光幾乎要灼燒雙眼。

韓言和陸亦則在偌大的沙發上相對而坐,陸亦則微微倚靠在沙發靠背上,深邃的眸子低垂,像是在思忖著些什麽。

而韓言捧著一杯熱參茶坐著,精神處於高度緊繃狀態,還未從剛才的緊張和驚慌中抽離出來。

他不知道陸亦則是什麽時候來的,有沒有聽見黃邵嵐剛才那一番胡話,於是惴惴不安的心理在身體中無限擴大,更有愈演愈烈之勢。

陳媽做好晚飯出來看見客廳這副沉重的氛圍,有些擔憂地小聲過來催促。

本以為兩人應該都得推脫一陣,可沒想到韓言先站起身去了餐桌。

她又喚了陸先生一聲,便轉身跟著韓言去了餐廳。

韓言到了家便換了一件寬鬆的薄衛衣,領口較大,能露出清晰可見的鎖骨和後頸。

陳媽跟在他後麵,忽然注意到那白皙後頸上的幾塊紅點,忙伸手將他拽住。

“韓先生你低一下頭,我幫你看看,你這裏好像被蚊子咬了。”她的語氣中有些擔憂。

家裏的衛生她每天都會打掃,沒半個月便會請專業家政來家裏搞大掃除,按理說不應該會長這種小疹子啊,而且還那麽大,應該是稍微大一點的蟲子。

韓言聽了也很聽話地低著頭任她看,要知道他最害怕蟲子什麽的了。

那幾塊暗紅色的印記有大有小,陳媽也是經驗豐富的中年人了,仔細一看忽然想到某種可能。

她張張嘴正想說話,便聽身後的陸先生輕輕咳了兩聲,語氣中有著警示之意。

“......”這誰還能不懂了,肯定是陸先生趁著韓先生睡著的時候特意沒忍住留下的印記。

“陳媽,是被咬了嗎?”韓言綿軟的聲音悶悶的從前麵傳來。

陳媽扭頭和目光深沉的陸亦則對視一眼,無奈轉過頭歎了一口氣,“沒有,我看錯了,快去吃飯吧。”

韓言這才抬起頭,有些狐疑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後頸,扭過頭去的時候正好和陸亦則對視了一眼,瞳孔一縮,立馬又把視線別開了。

真是怎麽相處都好尷尬,尤其是黃邵嵐今天晚上說了那些話以後。

陸亦則的存在感似乎越來越強了,空氣中似乎都飄散著強烈的壓迫感。

這天晚上陳媽按照陸老爺子的吩咐做了許多安神助眠的湯藥,菜式也都偏向清淡養生。

雖說一桌都是清湯寡水,但好在陳媽手藝確實是好,韓言喝了一碗山藥排骨湯,瞬間感覺靈魂得到了升華,忙又給自己盛了一碗。

吃完飯以後有些晚了,陳媽洗碗的時候心裏還想著那個印記,看樣子韓先生是不知情的,而住進來這麽久陳媽也從來沒收拾到自己想看見的東西,不由得有些慌了。

難不成陸先生真這樣能忍,這麽久了都沒把人吞吃入腹,反倒這樣安安生生地放著。

等她憂心忡忡地洗完碗從廚房出去,發現客廳隻剩下陸先生一個人在看著手機,韓先生似乎已經上樓洗漱去了。

思忖片刻,她還是決定跟這個她從小看到大的男人聊一聊。

陳媽在沙發對麵坐下,對麵男人很快抬起頭想說話,但她搶先一步道:“陸先生,韓先生脖子後麵的痕跡是你留下的嗎?”

陸亦則有些錯愕地點點頭,臉上沒有半點要掩飾的意思。

他這樣坦然,陳媽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是想問,您打算什麽時候跟韓先生坦白......您對他的感情。”陳媽說到這裏也不磕巴了,布滿細紋的眸子露出惋惜的笑意:“陸先生在讀書的時候就有喜歡的人,那時候我也是感覺到了的,每次去接您的時候您都表現得很開心,這種放鬆的情緒是您後麵很多年再也沒出現過的。”

“韓先生是個很好的人,陸老太太也很喜歡他,更重要的是您自己,韓先生現在對您或多或少也是有感情的了,大可以不必像從前那樣小心翼翼。”

“是時候開始做您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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