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忽然傳來涼氣,詹霽月下意識皺眉,強忍著痛伸手去拉被子,下瞬,溫熱的觸感停留在她的肌膚上

含住她的蓮花圖騰,傅熠然眉間折痕越發加深,額頭湧出細密的汗珠,冷峻的麵容溢出痛楚。

夢境中,詹霽月仿佛看到一條千足蟲在她的體內遊走,啃噬她的神經,麵前那些零碎的令人恐懼的畫麵不斷重複出現,她伸手亂抓,想要發泄,喉嚨卻像是被堵著,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眼眶赫然蓄滿眼淚,冷不丁的,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被鎖在天師府藏書閣的地下通道,雙手被膠水黏在一起,頭發連著頭皮被扯開,仰著頭對著正在滴水的石頭張開嘴,唯一能辨認出身份的唯有那雙桀驁不馴的眼睛。

傅熠然!

她竟那麽小的時候就見過他嗎?

“定安侯府的老將軍死了!群龍無首,北祁軍隊就是一盤散沙!掌門師伯死得慘,我們動不得那個小子,好歹把他最重視的丫頭片子搞過來,折騰一番,也算替掌門報仇!”

不堪入耳的尖銳的癡笑響起,詹霽月擰眉,偏頭,卻看見原本跪在地上的人忽然衝出去,一口死死咬在說話人的肩膀上,硬生生啃下一塊肉。

“啊!你這個臭小子!偷師學藝不算,還敢傷我!明日你就要被三師叔責罰,看你怎麽死!”

舉起皮鞭,那人狠狠打在傅熠然的身上,十幾歲的少年眉目已經依稀可見剛毅,泛紅的眸子充血瞪著那幾個人,像是森林裏的野獸正在盯著即將到嘴的獵物。

“嘶。”

這些人被盯的害怕,忍不住上前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一個扯住他的頭發,拳打腳踢。

這是——傅熠然進入天師府的畫麵!

這是——祖父病逝後他無意間闖入天師府反而被打的畫麵!

這是——她不曾見過的記憶!

她怎麽會看到這些!

“逍遙宗!傅熠然,快跑!”

詹霽月恐懼的看著一張旗幟出現,一個老者帶著猙獰的笑意從大殿揪住傅熠然的身子,將他帶回了懸崖。

猛地一推,傅熠然關進了山洞。

野獸遍地,哀嚎遍野,她震驚的看著逍遙宗受罰的弟子被那老者扒皮扔進了煉丹爐,血肉的味道飄到鼻尖,她忍不住幹嘔。

“你這小子根骨很是奇特!若是將你煉化,長生豈不是唾手可得!好小子!跟著我學武功,把自己的筋脈學的更加厲害些,吃了這些丹藥,你也能成為逍遙宗最得意的弟子!”

老者抓住傅熠然的頭,一股腦的將黑乎乎的東西全都喂到他的嘴裏。

這是傅熠然的經曆!

他體內的毒,就是這時候出現?

天師府,想將他煉化!

“去獵殺吧!隻要殺了所有人,你就能活下來!”

伴隨著渾濁的聲音落下,傅熠然和閆戈被丟進了懸崖之巔,山洞裏密密麻麻站著幾十人,他們麵麵相視,隨著老者搖晃手中的鈴鐺,他們麵目登時變化,舉起手中的武器,刺向最親近的朋友。

這是煉蠱王的操作!

這是要找出最狠毒,最聰明,最嗜血的怪物!

天師府根本沒有把他們當人!

不似人類發出的古怪的尖叫充斥耳朵,詹霽月盯著硬生生挨了好幾拳卻在關鍵時刻停下不忍要對方性命的傅熠然,黑白分明的眼底爬滿了血絲,她從未見過這樣原始的場景,所有人都為了生存搏殺,血淋淋的對待之前還並肩作戰的兄弟。

他們的臉上已經沒有感情隻剩下麻木,另一種猩紅嗜血充斥她的眼睛,詹霽月咬著牙,眼眸中泛起惶恐,額頭冒出汗珠,慌張的看著被砍了一刀的傅熠然,忍不住衝了過去。

“閆戈!”

另一個熟悉的少年倒在她的麵前,她的身子徑直從閆戈的身上穿了過去——她不能碰到任何一個人!

頃刻間,整個山洞霎時氣溫變成冰點,傅熠然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拽起受傷倒下去的閆戈,雙目赤紅,整個人忽然變了一番模樣,唇角揚起戲謔的弧度,少年的聲線比冰還冷,透著威脅,“你們,也敢踩在他的頭上?”

“死。”

簡簡單單一個字,他無情的抬起手,巨大的內息瘋狂湧動,風聲像是刀子紮在每個人的身上,詹霽月飄在半空中都感覺到蝕骨的冷意。

傅熠然——失去了理智!

他已經,走火入魔!

傀儡術,毒素,再加天生的胎毒,讓他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瘋子!

“主子!你清醒清醒!不要,不要殺了他們所有人!”

閆戈驚慌的祈求,傅熠然顯然什麽都聽不見。

狂風掠過,所有人全都倒下,內息停下,傅熠然赫然捂住心口,噴出血霧。

反噬!

內息越強,武功越強,他遭受的反噬就更強!

這就是傅熠然體內毒素的力量!

它會讓人六親不認,讓人成為強大的傀儡!

這是娘胎帶出來的毒,不敢想象他的娘親是在多麽痛苦的情況下將他生下來!

而他的娘親,極有可能是——安樂公主!

詹霽月靜靜地看著渾身黑氣的傅熠然,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看著他單膝跪地,臉色驟然慘白,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滾,不受控製。

在她不知情的時候,傅熠然究竟吃了多少苦!

而他,卻一直強忍這些痛苦,承受著祖父敵對勢力對他的抨擊暗害,卻一直遵守著和祖父的諾言,和她的誓言,成為北祁的保護神,守住了危及的邊境!

甚至剛剛.......他是為護著她,才和天師府的人對抗,這才被毆打丟在大殿!

這個人,分明那麽恨她,為什麽還要維護她!

“這是怎麽了?弄疼你了?”

夢境外,曾經過往不斷從腦海中飛快閃過,傅熠然強行掠過根本沒給這些記憶一個眼神,她體內的噬心蠱毒素被他盡數吸納,唇角離開她的胸口,卻見到她閉著眼,掉了淚。

霸凜之人神色第一次無措,莫名心慌,伸出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淚珠,眉頭皺了起來。

察覺到她情緒的異常,以為她在害怕夢中的過往,大掌緩緩將她的手包裹,低沉的嗓音強忍住痛楚,努力透出溫柔。

“別怕,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