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陣陣,立冬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來臨。
詹霽月全身酸痛的醒來,睜開眼,對上一雙含著笑的眼眸。
肩膀發著涼,下意識伸手拉扯被子,手指碰到自己的身子,詹霽月渾身僵住。
目光一寸寸的往地上看,夜裏那瘋狂的一幕幕出現在腦海裏。
呼吸登時停滯,詹霽月半天沒有回神,躺在她身側的男人把玩著她的手指,眸光幽幽,“後悔了?”
冷醇磁性的聲音帶著與生俱來的壓迫和侵略性,詹霽月眯了眯眼,遲疑的開口,“你,清醒了?”
沒有六親不認,沒有殺人嗜血,他就這麽恢複了?
低低的嗤笑從他的喉嚨溢出,那健碩的男人沒有回話,隻是俯身,靠近她的鼻尖,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魔瞳溢出詭譎,輕聲問道:“想我恢複,還是,保持?”
滾燙的身軀貼住了她的肌膚,詹霽月瞳孔猛然放大,朝旁邊挪動,“嘶”了一聲,停下動作。
太痛了!
就像被馬車碾過!
伸出胳膊,滿布青紫,她頓時咬牙,根本不敢回憶昨夜到底瘋了幾次。
“疼成這樣還不消停,昨夜我沒伺候好你還想來不成?”
環著她的手緊了緊,傅熠然眼底掠過疼惜,被子掖好,雙目卻怎麽也離不開她的臉。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側,從兒時起就有的執念忽然得到了滿足,他的眼底盛滿了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柔情。
詹霽月身子僵的厲害,瞬時按住他的手,握住了他的脈搏。
還沒恢複!
他依然在毒發狀態!
但,似乎和往常那種無法控製的毒發狀態不同,他很清醒!
清涼的吻落在她的額頭,傅熠然低聲讓她繼續休息,自己從床榻上起身,身上刺上的黑色蓮花正緩緩綻放。
“嘭!”
洶湧的內息赫然炸開,晃動湖麵,詹霽月躺在**迷迷糊糊,被這聲音驚的睜開眼,艱難的起身,拿起地上的衣袍,目光停留在床榻上朵朵梅花印記上,抿了抿唇,起身離開。
打開門,原本應該在這的男人不見蹤影,披好衣裳迎著已經大亮的天邁入自己的房間,倒了熱水輕輕擦拭,目光一一打量身上的痕跡,她的額前青筋暴動,風吹動她的發絲,昨夜的觸感閃現,詹霽月瞬間耳根發紅。
朝陽升起,踏著金色的光走到天師府的院子,不遠處天師府弟子正在訓練,秋竹和連翹不知去了哪裏,詹霽月四處去尋傅熠然沒看到人影,眸光沉了沉,卻也沒有太過在意。
雖說早前給他把脈,他的毒素並未消退,但看著他的狀態不錯,應當沒有大礙。
她允諾他的事已經做到,自此倒也不必再心懷愧疚!
一道寒芒從眼前刺過,詹霽月快步上前,目光頓時被放在練武場的弓箭吸引,移不開眼。
“這是,虎皮製成。”
和祖父為她做的弓箭一樣的材質!
從小,祖父就喜歡帶著她在軍營裏晃,這弓箭似乎曾經被擺在軍營的正中央!
指腹一點點的摩擦著弓箭的拐角,摸到凹凸的地方,忽然停住,垂眸看去,果然——那裏刻著詹字!
這是祖父用過的弓箭!
詹霽月雙眼霎時染上紅意,輕輕揚手,抓住弓箭的一端,將它取了下來,箭羽就擺放在手邊,抽出羽毛箭身搭在了弓箭的弦上。
紅袍揚起,風聲陣陣,青絲飛舞,一雙眸緊盯著場上的靶子,清冷如月明亮如泉,那般自信張揚,比之朝陽還要絢爛,耀眼奪目!
傅熠然擦拭嘴角的鮮血,內息調整完畢,強忍著身上的痛楚緩緩從角落走出來,忽然看見這一幕,死死握住手腕上的青筋,頎長的身影邪氣的靠在牆壁上,黑色的衣袍落下沉悶的影子,定定的看著前麵那鮮紅的身影,雙目朦朧,以為看到了幻覺。
“娘。”
低低的聲音從喉嚨溢出,他忍不住想起刻在記憶深處已然模糊的影子。
四歲前,他有家!
娘帶著他生活在一個四四方方的宅院,每日鬱鬱寡歡,隻有那個男人給她送來刀劍的時候,她的眼睛裏有了神采。
那一日,他第一次見到娘穿上戰袍,美的那樣驚心動魄,比起困在宅院的女子形象,征戰沙場的渴望讓她渾身發著奇異耀眼的光,他的娘親手裏拿著長劍身形筆直,銀光在空中飛舞,霧氣升騰,她朝他露出燦爛解脫的笑,緩緩倒在地上。
她的身後,落下一副絕美的畫,那人停筆留下英姿颯爽的身姿,抱起娘轉身離開,朝他說,被困住的鳳凰永生無法快樂,英雄就該絢爛的死去。
他聽不懂,但他永遠記住那張揚明媚的身影。
此刻,詹霽月站在那,和他的記憶融合,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喉嚨幹涸,溢出腥氣。
“唰!”
詹霽月鬆開了手,箭尖在空中發出尖銳的聲音——正中紅心!
狂風掀起她的裙擺,她的唇角緩緩揚起,那般姿態,讓人瘋狂!
傅熠然緩緩朝她靠近,詹霽月偏頭,瞧見他的身影,目光落在他的胸前,眉頭皺了皺。
那裏——有血跡!
“大小姐,陪我射一箭,可好?”
一雙手握住詹霽月的手,寬厚的胸膛抵在她的後腦,整個人都被他包裹住,詹霽月眸光閃了閃,卻輕輕將手抽了出來。
“傅熠然,射箭,要親自射出去,才有意義。”
溫柔的掌心包裹住傅熠然的手背,詹霽月帶著他握住弓箭,舉到他的眼前,忽然鬆開。
“唰!”
箭尖衝向靶子,牢牢插在靶子的下方,有失水準的一箭卻在暴露傅熠然躁動的情緒。
沉默許久,詹霽月忽然問道:“傅熠然,你在哭。”
沒有眼淚,可他的心,正在哀嚎!
傅熠然的心髒狠狠跳動,似乎經過更為親密的接觸之後,這個女人極其容易挑動他的情緒。
唇角譏諷的揚了揚,他的聲音很沉,“我沒有資格哭。”
一個不能救自己最重要的女人脫離苦海的人,沒有資格哭!
詹霽月垂下眼眸,輕聲道:“隻要是人,都有資格哭。”
“哭了之後,才算真正的成長。”
放下弓箭,詹霽月回眸,指腹按住他的手腕,眸光沉了下去。
“鬱結於心,對你沒有好處。比起我,該休息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