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有請?

詹霽月眼前浮現出京城門外馬車裏那深沉的臉,呼吸一窒,冷著臉起身,秋竹不知為何小姐麵色忽然變得不好,臉上的笑頓時斂了,拿出長裙搭上白色狐狸毛的披風給她換上。

“這是老夫人特意從庫房拿來讓奴婢給您換上的,您這次從江南回來,老夫人對您的態度都不一樣了!”

秋竹小聲的在詹霽月耳邊開口,端來熱水伺候詹霽月梳洗。

祖母?

手掌撫上白色的絨毛,掌心陷入柔和的披風裏,詹霽月心頭微顫,望向自己醒來的床榻,神情略有些慌張。

她昨夜竟然在祖母的屋子裏睡了!

“祖母在何處?”

詹霽月漱了口,輕聲道:“昨夜睡的極好,我該向祖母道謝。”

秋竹眨了眨眼,露出一口大白牙,“老夫人早早就去佛堂了,奴婢瞧著她心情很好,還賞了奴婢牛乳菓子,當真好吃!”

真是個孩子!

一些好吃的就能讓她這般愉悅!

詹霽月含著笑摸了摸她的腦袋,穿戴整齊從房內出去,到了佛堂門口,停下腳步。

檀香燃起嫋嫋白煙,那慣來嚴肅的祖母誠心誠意的閉著雙目誠心誠意的祈福,木魚的聲音尤為熟悉,正是昨夜伴著她入睡的聲音!

“宮中貴人不可讓他們久等,莫讓別人說定安侯府沒了規矩。”

詹霽月的腳步還沒踏進去,渾濁沉悶的聲音從佛堂內響起,詹霽月腳步停下,規矩的站在門外,向祖母請安,應了一聲。

身側走來一道身影,冬菊捧著一盤糕點從善如流的交到秋竹的手裏,朝詹霽月笑道:“小姐莫要覺得老夫人嚴肅,老夫人心疼著您呢。”

冬菊的目光落在詹霽月披著的狐狸毛披風上,輕笑道:“這是當年老夫人和老侯爺大婚,先皇賞給老夫人的狐狸大氅,如此純色的白色狐狸毛全北祁隻有這一件。”

“小姐此次去宮中,必定安然無恙,放心參加宮宴,帶秋竹吃些尋常吃不到的好東西,若是得空,也替奴婢尋兩朵宮中才有的蘭花,奴婢在此多謝小姐。”

沈淮序指控詹霽月誣陷謀害皇子,所有山匪服毒自盡,此時入宮誰也不知道皇帝會如何對待詹霽月,老定安侯夫人這一件披風,保全了詹霽月的性命!

這是祖母對她的維護!

詹霽月心尖顫動,怔怔的看著佛堂跪著的祖母,一低頭,鼻尖一酸,眼眶掉下淚來。

“霽月,此次去宮中陛下恐怕會問你關於懷王的事,你切記要謹言慎行!不可莽撞!若是陛下.......”

迎麵厲風吹來,詹恒峰一眼瞧見詹霽月身上穿著的衣服,眉頭皺緊,勃然大怒,“你謀害皇子陛下本就心裏不滿,你竟然還穿的這麽貴重,生怕沒能惹陛下生氣!趕緊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換件更素一點的衣裳!”

“還有你頭上這些珠釵,戴著做什麽?全部摘下來!”

說著,詹恒峰伸出手,朝著她發上的步搖劈手奪了去。

詹霽月淡淡的抬眸,三千青絲搖晃著朝陽的光在空中搖曳,腳步向後退了一步,淺白的軟靴沾了詹恒峰身上的灰塵。

抬手摸了摸發髻,譏諷的笑道:“父親要扒了我的衣裳褪了我的釵環讓我披頭散發去宮中,這是讓女兒去宮中認罪?”

“陛下皇後尚且還沒有給女兒定罪,在父親心裏,倒是希望女兒就此身死,認了罪?”

“老爺實在過分!昨日刑部都沒有要抓小姐的意思,今個讓小姐進宮老爺怎麽就不盼著小姐一點好?老爺當真一點都不心疼小姐嗎?”

秋竹臉蛋氣的通紅,深吸口氣,上前張開雙手一把將詹霽月護住,目光憎惡的瞪著詹恒峰,咬牙道:“小姐是清白的!老爺要是想欺負小姐,從奴婢的屍體上踏過去吧!”

秋竹一個下人,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詹恒峰麵色鐵青,抬手朝秋竹的臉狠狠扇了下去,厲聲道:“放肆!”

“侯爺何必動怒!小姐的衣裳是老夫人送的,今日陛下召見,又見天冷,老夫人特意從庫房最裏麵拿出來的披風,特意為小姐披上,雖是狐狸毛卻顏色素淨,不會讓陛下和皇後惹了眼!”

冬菊從地上扶起秋竹,端莊的朝詹恒峰屈膝行禮。

一聽這衣裳是老夫人送的,詹恒峰全身登時僵住,不可置信道:“母親不是早就厭棄了霽月,怎麽......”

“壓箱底的東西都是能保命的東西,有這樣的好東西,為何不給知許......”

詹恒峰喃喃的聲音落下來,冬菊皺了眉,秋竹氣的渾身發抖,詹霽月安撫的握住秋竹的手腕,淡淡的瞧了一眼為詹知許鳴不平的詹恒峰,嗤笑道:“二妹的罪乃是謀害嫡女,就算有這樣的東西,隻要我不認,她一樣要落罪!”

“爹,既然你隻是詹知許的爹,日後,莫要怪我心狠。”

如血一般的早霞染紅了半邊天,詹霽月清清淡淡的聲音落下來,詹恒峰登時打了個激靈。

下瞬,他漲紅了臉,嗬斥道:“你這不孝女說的是什麽話!若非你對知許下狠手,她又怎麽會想要報複你!你們都是我的女兒,無論誰被治罪我都心疼!”

“詹霽月,你不要覺得爹不心疼你!謀害皇子是真,你打的懷王皮開肉綻也是真!你這樣的性子我還能讓你繼續留在定安侯府,沒有讓你去莊子裏修身養性,任由定安侯府做你的後盾,將整個定安侯府的生死都掛在你身上,已經是對你最大的疼愛!”

“懷王昨夜召見,爹去見了!難為懷王好記著爹對他的好,隻要你認罪,他都能饒你一命!霽月,你見了陛下,老老實實的將自己的罪行說出來,要受罰該你一個人受罰,不要誤了我們定安侯府上下這麽多人的性命!”

詹恒峰重重的揮手,衣袖在空中發出尖銳的聲音,詹霽月眯了眯眼,正欲開口,空中傳來清冷孤傲的聲線,縹緲之下帶著無盡的冷意。

“本殿怎麽不知今日父皇的論功行賞變成了對詹大小姐的審判?”

所有人登時齊刷刷回頭,月白色的錦袍映入眼底,來人手中盤著烏黑的珠子,月色般醉人的眼眸淡然的朝詹恒峰看過去,宛若謫仙一般的麵容超凡脫俗令人不敢褻瀆。

詹霽月麵色一暖,詹恒峰登時倒抽口氣,顫聲道:“二,殿下!”

他怎麽來了?

他方才說什麽?

陛下要論功行賞?

賞誰?

難道不是要為了懷王,將詹霽月召進宮,逼迫她認罪嗎?!

“奴婢見過二殿下!您來,是為了接小姐嗎?”

秋竹比誰都要激動,快步上前,朝沈明赫問道。

沈明赫彎了彎唇,極輕的點了頭,朝詹霽月伸出手,目光淡漠的落在詹恒峰的身上,幽聲道:“奉父皇口諭,為江南功臣詹霽月賞賜黃金千兩,由本殿親自帶去宮中,再行封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