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卻又抱著一絲期待，萬一她們最後心軟了呢？
就這麽一直拖到了晚上，從前對他惡語相向的爹娘，此時對他和顏悅色。
父親慈愛地看著他：“老大，我今日看見山後的地裏還有幾個土豆子，咱們爺倆趁著夜色去把它弄回來。”
暗一心中有些難過，這種荒年，別說土豆，就是連樹皮都被人扒完了。
這分明是借口，將他引出得去的借口。
他心中雖說悲涼，但是還是跟著去了。
月亮高高懸起，即便是夜裏卻依舊很亮。
暗一的父親走在前麵，他跟在後麵。
他啞著嗓子問道：“爹，還有多遠！”
他爹輕聲道：“快了就快了。”
這裏離村子已經有段距離了，大家雖然都這麽做但是都是在背地裏。
若是拿在明麵上來便是畜生不如。
而暗一家中人口多，隻要稍微有些動靜便能被人知道。
這也是他為什麽將人騙出來的原因。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怕人惦記著。
有些人不一定敢自己動手，但是別人動手後他卻敢搶。
這時候的人心不是人心，是披著人皮的野獸！
誰也不能確保會如何。
還是得謹慎些好。
老大便是他們最能下手的，另外兩個孩子，他們是如何都下不了手的。
隻期望這次過後能多熬一段時間，將這樣的日子熬過去。
暗一的父親腳步突然停住，他摸出放在腰間的刀。
在月色下猛地轉身，麵目猙獰道：“老大，你別怪爹，要怪便怪這老天爺弄著的這災年！”
“你一向就是個懂事的孩子，現在你也為爹娘和弟弟妹妹們著想下。”
“隻要你死了，我們就能多熬一段時間了。”
“你是個好孩子，我們都會記得你的。”
他一步步朝著暗一走去，暗一頓時絕望，他不再停留轉身就跑。
而暗一的父親怎麽可能讓他跑掉，他可是他們的糧食。
暗一在慌亂中摔了好幾次，最後他被他父親追上，他拿著刀狠狠地朝他砍下。
背部被砍了長長一道傷疤，如今都還沒有好。
劇痛讓他迸發了求生欲，他掙紮著起來努力地朝著遠處跑去。
鮮血順著他的後背不斷地滴下。
他很快便乏力了。
他連站起來都有些困難了，卻依舊雙手並用地朝前麵爬去。
暗一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不想死，就是不想死在他的父親手中。
他可以有無數種死法，生活本來就很累了，但是他唯獨不想死在自己的家人手中。
最後他的父親追上了他，沒有愧疚沒有不忍，隻是狠狠地踢了一腳：“你給老子再跑啊？”
“你的命都是老子給的，如今老子要回來又有什麽不對的啊！”
他抬起刀神情冷漠，仿佛是個陌生人一樣。
不對應該是仿佛在他眼中是個牲畜一般。
隻是最後的刀沒有落下，一道馬兒的嘶鳴聲響起。
暗一父親手中的刀被打飛了出去。
他抬眼便看見一個年齡不大的，眉眼冷漠的少年！
房間裏，暗一的嘴角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這便是我第一次見到主子。”
“他像是上天派來的神明一般，將我從地獄中解救了出來。”
“我願意跟著他，直到我死亡的那一日。”
少年的周景宣救下了少年的暗一。
他冷眼看著暗一的父親：“你為何要殺他！”
暗一的父親本就是外強中幹的人，在家裏人麵前便強硬至極，就如剛才要殺暗一一般。
而麵對陌生人便畏畏縮縮不敢言語。
他抬頭看了一眼周景宣磕磕巴巴道：“我、我……他是我的兒子，我……”
周景宣聽到他的話，神情浮現一抹厭惡：“他是你的孩子你為何要殺他。”
他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最後周景宣將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才說了所有。
聽說他要殺了暗一作為糧食的時候，周景宣渾身都是殺意。
最後他給了暗一父親一錠銀子。
“他的命我買下了。”
“你的命我留著等他日後來取。”
說完他便低頭看著暗一：“你自由了，日後你若是想回來找他報今日之仇，便回來！”
他轉身便要走，暗一連忙掙紮著站起來：“恩人，你帶我一起走吧。”
“我想要跟隨你！”
周景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想要跟隨我，可不是件輕鬆的事。”
“你得有過人的本事才行！”
暗一咬了咬唇，忍住暈眩，抬眸看著他：“我能吃苦耐勞。”
“我不怕死，我什麽都能做。”
“讓我成為你身邊的一條狗都行。”
周景宣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我身邊不需要狗！”
“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若是三年你能達到我的要求，你便能跟隨我了。”
周景宣在那一夜帶走了暗一。
有人覺得暗衛是條死路，是一輩子在泥潭裏等待死亡。
可是暗一卻覺得，周景宣給了他新生。
三年後他成了暗衛中最厲害的那一個。
也如願地站在了周景宣的身邊。
周景宣看到他的第一眼說的是：“你回家去一趟吧。”
“三年前，我給了你爹一錠銀子，便是讓他多活幾年。”
“你去把你的過往了結了。”
“不管你是殺了他們，還是說跟他們以後形同陌路，都需要一個了結。”
“不管你做什麽決定，都行。”
暗一雙眼有些泛紅，他三年後第一次回去了。
他們還是住在從前的院子裏，不過生活好了許多。
他站在院子裏的時候，他爹娘先是愣了下，隨後便是歡喜。
暗一進了屋，他爹撲通一下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當年是實在是沒有辦法。”
“我也是想咱們一家子人都能活下來。”
“你若是恨爹，便動手吧。”
他娘和弟弟弟媳，都求著他放下過去。
他最終沒有動手，甚至答應了他娘當夜留下來住。
那天，他活了這麽久第一次感受到他爹娘的關愛。
他們一個勁地往他碗裏夾菜，一邊說：“當年的事情我們後悔極了。”
“如今看見i過得好，終於放下心來。”
說完還抹了抹眼淚。
那天他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