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他想吃吃不到的，現在都堆在他碗裏。
可是暗一已經沒了當初的渴望了。
見他沒有動，暗一的娘頓了頓，神情帶著幾分討好：“怎麽不合你口味？”
“你現在喜歡吃什麽，娘去給你做一些。”
“以前家裏窮，沒有辦法，現在娘和你爹就想著盡量補償你下。”
他的弟弟也在一旁附和：“對啊，哥哥，以前你辛苦了。”
“那時候家裏沒辦法，爹娘一直心疼你的。”
暗一放下筷子：“可是那時候你和妹妹都有肉吃。”
“而我卻要挨罵。”
暗一的弟弟神情有些尷尬：“那是和我和妹妹還小。”
他娘一臉難過的神色：“老大你還是記恨我們是不是？”
“當年爹娘實在是沒有辦法。”
“我給你跪下，我給你跪下行嗎？”
“你就忘了過去咱們好好的不行嗎？”
說罷她便直徑地跪在地上：“老大你若是心裏還有怨氣，娘便一直這麽跪著直到你消氣。”
暗一伸手去拉，可是她就不起來。
暗一的弟弟在一側連忙說道：“哥，你這是做什麽！”
“怎麽能讓娘跪著，這是不孝，會被天打五雷轟的。”
“快讓娘起來。”
“你是從娘肚子裏爬出來的，她難道還會不疼你嗎？”
暗一沒辦法隻好說不生氣了，他娘才從地上起來。
一家人其樂融融唯獨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當天夜裏，暗一有了一間自己的屋子，收拾得幹淨整潔還有淡淡的皂角香味。
他躺在**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直到半夜，他聽見外麵有動靜，立馬翻身下床。
這幾年的訓練，早就讓他跟常人不同，耳朵也比一般人更加靈敏。
他走到窗戶前，便看見他弟弟偷偷摸摸進了他爹娘的房間。
不知道為何，暗一突然想到了幾年前的那一幕。
他身子不受控製地跟了過去，夜色掩護下，他就這麽直直地站在窗戶前。
裏麵的動靜他聽得一清二楚。
現在的場景跟幾年前完全重合。
唯一不同的是，那時候暗一還小。
裏麵傳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隨後便聽見他弟弟的聲音響起：“爹娘，你們說他還會認我們嗎？”
裏麵立馬便響起了暗一父親的聲音：“怎麽不會，我們可是生他養他的。”
“他要是不認我們，便將命還回來！”
“當年沒想到他能換錠銀子，也就是那錠銀子救了咱們全家。”
“他是老子生的，自然該給老子養老。”
“人家說書的都說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他想不認我們，他不怕老天爺看不下去嗎？”
暗一的爹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直到她娘的聲音響起：“好了，說這麽多幹嘛。”
“我今日仔細瞧過他身上的衣服，那布料可不差，你不是說他當年被一個有錢的公子撿回去了嘛，這些年指不定攢下不少錢。”
“咱們先哄著他，讓他把銀錢拿出來。”
“今後咱的日子就好過了，大寶不是想送他去上私塾嗎？”
“你可要好好哄著他。”
暗一的弟弟聲音慢悠悠地響起：“他真是命大，當年這樣都沒有死。”
“沒死也好，不然現在誰來給我們送銀子。”
幾人的對話分毫不差地落在暗一耳中。
他心中早已麻木，卻還是有些憤怒。
主子讓他回來做個了斷。
那今夜他便把了斷做了，這個地方他簡直一刻都不想多呆。
暗一這般想著，也這般做了。
他從小便連名字都沒有，隻有一個老大作為他的稱謂。
當年主子的銀錠子買了他的命，也買斷了他跟這一家的親情！
他狠狠的一腳將門踹開，屋裏昏黃的油燈被帶起來的風吹得晃了晃。
屋裏的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嚇的一抖，再看清是暗一的時候，幾人鬆了一口氣。
隨即便麵色尷尬的看著暗一，最後還是暗一的父親先了口：“你這大半夜的不睡覺，來這裏幹嘛！”
暗一的弟弟也跟著附和道：“大哥，你什麽時候來的，嚇我一跳。”
“你也是來找爹娘商量事情的嗎？”
“你來了多久了？”
他的話語帶著試探，想試試看暗一有沒有聽到他們對話。
暗一掃了三人一眼，冷聲道：“我來得不早，剛好將你們的對話全部聽完了。”
幾人麵色難看的對視了一眼。
還是暗一娘打破了這沉悶的氣氛：“你別怪我們心狠。”
“我們養了你一場，如今你過上好日子，自然該幫襯家裏。”
“你這幾年過得不錯吧，瞧瞧這身上的料子都要不少銀子吧。”
暗一的家中是最窮困的農戶，雖說日子比當年要好很多了但是卻也僅僅是不會餓死。
能勉強吃飽穿暖，其他的便再沒有了。
他們穿的都是粗布麻衣，上麵還打著補丁。
幹瘦的臉上帶著幾分刻薄，她抬眸看著暗一：“你不能自已過上好日子了，不管你的老子娘。”
“你把你攢的銀錢交出來！”
暗一冷聲道：“沒有！”
他爹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你這是什麽態度，真是長大了翅膀硬了。”
“當初就不應該生下你。”
暗一冷笑出聲：“確實不應該生下我，你們後悔，我也很後悔為何投生到你們家中。”
“我有時候在想我便是投生成豬狗，大抵也不過如此吧。”
他爹氣得臉紅脖子粗，說不出一句話。
還是他弟弟眼珠轉了轉：“哥，爹娘生你養你一場，你便是有怨氣也不能不管他們。”
“一百兩，以後便買斷你們的關係。”
“日後爹娘再也不要你負責了怎麽樣？”
他算盤倒是打得不錯，一百兩已經足夠一個普通的家庭生活很多年了。
他們一年苦到也不到五兩銀子。
他倒好一張嘴便是一百兩。
暗一看了他一眼：“一百兩，我有。”
“但是我並不想給你們。”
“關於你說的生我養我，在他們想殺我，被主子用一錠銀子將我救下的時候，我就跟你們沒有一點關係了！”
“當初我隻是糧食！若不是主子救下我我現在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