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聲應下,趕緊出去稟報。

他將話帶出去了,至於王妃會不會來見他,那便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牢頭能左右的。

薑姒和周景宣此時正在王府商議攻打武戎的消息。

狼子野心,可不敢讓他日益壯大下去。

即便是武戎對大周沒有特別大的威脅,可是隻有千日為賊,哪有千日防賊的。

所以這個根要拔掉。

聽到來人稟報說周昭合要見薑姒的時候,薑姒跟周景宣對視一眼,隨後薑姒便決定去看看周昭合。

她跟周昭合並沒有多少交集,為何要見她?

無疑隻有兩點,一是那日她說的話。

二便是他想起了什麽事情來。

這一趟她得去看看。

周景宣要陪薑姒一起去,被薑姒拒絕了。

既然周昭合隻說了要見她,那她便獨自一人前去看看,他到底有什麽想說的。

到了天牢時已經午時。

天空已經放晴,烈日懸掛在頭頂。

照的人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天牢一般都是陰氣極重的地方,隻要一踏進這裏即便外麵是烈日高照,裏麵都陰冷無比。

薑姒走到周昭合在的那一處,周昭合頹廢地靠在牆壁,聽到動靜才微微抬頭看過來。

他的眼底充滿血絲,整個人憔悴至極。

距離上一次薑姒見他,好似又老了十多歲的樣子。

此時的周昭合完全沒有之前保養得體的樣子,如今的他儼然一個已經到遲暮年歲的老人了。

才短短不過數日,他頭上的白發多了一茬又一茬。

看到薑姒,他那如同一潭死水的眸子動了動:“你來了。”

薑姒點了點頭:“你叫我來是應該有事要跟我說吧。”

周昭合點了點頭:“你上次跟我說的是真的。”

周昭合沒有詢問,而是用的肯定的語氣。

薑姒愣了一下,心中雖說有些驚訝,卻沒有直接開口詢問,等著周昭合主動說。

周昭合目光空洞無神,他慢悠悠的繼續說道:“我做了個夢。”

“夢裏真實極了,在夢中我成功了。”

“武戎打進了大周。”

“隻是夢中跟現實有些出入,夢中登上皇位的也不是景寒。”

“景宣也沒有活下來。”

“夢中還有很多場景,跟現實相似又不相似。”

“因為是夢,所以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都其實挺合理的。”

周昭合說完頓了頓:“可是,我又覺得那不是夢,是真實發生的。”

他抬頭看著薑姒,眼中帶著期盼,一字一句問道:“你說那是夢嗎?”

薑姒看著周昭合許久,看來他是想起來上一世他做的事情了。

她也看到周昭合眼中的祈求了,他分明已經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夢,可是卻還想著薑姒告訴他那就是夢。

薑姒看著周昭合,並沒有如他所願,隻是輕聲道:“不是夢。”

“這些事情確實都發生過。”

周昭合眼中的光瞬間暗淡下來,整個人如同靈魂被抽走了一般。

他的嘴唇蠕動卻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他想的是這種離奇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他期待薑姒給他否定的答案,這樣他心中的愧疚便能少一些。

可是薑姒並沒有。

在薑姒心中,這本就是他周昭合做過的事情,憑什麽要否認。

他做過的事情,他不記得就不存在了嗎?

她就是要讓他記得,讓他愧疚讓他不安。

讓他終日生活在悔恨中,這都是他犯下的罪孽。

憑什麽他可以什麽都不記得,然後生活得心安理得。

薑姒覺得即便是這般,也不能彌補曾經那些犯下的錯。

薑姒看著周昭合這般神色,她慢慢說道:“上一世的我也沒有好下場。”

“被你引進來的武戎士兵,折辱。”

“後來我死了。”、

“周昭合,你應該知道你曾經犯下的罪孽。”

“你應該知道你已經對不起許多人一次了。”

“便是你死上千百回都不夠,那些人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是你對不起他們,是你害了他們、”

“不僅是大周的女子,大周的百姓。”

“還有那些將士,有多少因為你的原因死在了武戎的士兵手中。”

“千千萬萬的亡魂都是因為你而存在。”

“你還想再來一次,你真該死。”

薑姒說完,周昭合眸子動了動,他附和著薑姒說的話:“我真的該死。”

說完他聲音帶著幾分顫音,隨後抱著腦袋蜷縮在角落。

嘴裏不停地念叨著:“是我對不起你們。”

“是我害了你們。”

“對不起,對不起。”

此時的周昭合已經全然沒了半絲清醒,像是陷入了癔症中。

薑姒隻看了他一眼,並沒有過多的同情。

她自從擁有了原主的全部記憶後,原主曾經受過的那些痛楚便如她親身經曆過一樣。

她恨透了周昭合。

如今這般下場是他咎由自取,這點懲罰都還不夠,還不夠!

薑姒從天牢中出來的時候,周昭合都沒有任何反應,他陷入自己的世界中無法自拔。

回去後,薑姒神情低落,周景宣並沒有問她周昭合給她說了什麽。

隻是默默地站在她身側告訴她:“我在。”

“你有我。”

薑姒原本低沉的心情瞬間好了許多,是啊,如今什麽都沒有發生。

上一世的一切都不會再上演一遍了。

第二日晌午,天牢中傳來消息。

周昭合死了。

整個牢房的地上全部都是鮮血寫下的悔過和道歉。

對不起三字密密麻麻,看起來都有些瘮人。

對於周昭合這般薑姒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意外。

周景宣愣了下,隨後心中有些唏噓,這也算是他不錯的結局了。

自從薑姒給他說了周昭合曾經成功過,然後大周的境地後,他便對這個王叔沒有其他的感情。

如今一切也算是結束了。

薑姒轉頭看向周景宣:“你有沒有什麽想問我的?”

畢竟她去了一趟天牢後,周昭合就死了,還是這般的死法。

周景宣將她的身子板正,迫使她看著自己,神情嚴肅道:“阿姒,你我是夫妻!”

“你這不信任我?”

薑姒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問道:“可是我去後他就死了,你不想知道其中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