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上的月亮明晃晃的,葉淺予簡單收拾了一個包裹,便離開了倪宅。

此時的沈冠廷是在長興店一帶作戰。必去長興店,多是崎嶇山路,葉淺予還有些心慌慌的。

她也不知道此番去找沈冠廷,沈冠廷會不會幫自己,但總歸待在沈冠廷身邊,絕對是最安全的,宋蒔荊就算再被恨意衝昏了頭腦,也不至於敢在沈冠廷身邊殺人。除非沈冠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意宋蒔荊殺。可沈冠廷還沒有得到蘭家寶藏,應該暫時不會讓葉淺予死。

一路走走停停,跋山涉水,翻山越嶺,終於到了長興店一帶。

隻是長興店一帶在打仗,普通老百姓的車子是不敢進入了,也不能進入。

葉淺予沒辦法,隻能自己走路從偏僻的小道進入戰區。

月色微涼,葉淺予耳邊時常有炮火聲響起。

突然,就爆發了激烈的槍聲,聲聲不絕於耳,葉淺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連忙找顆大樹躲後麵藏起來,她心想,接戚錦這單生意,真是要豁出命了,說好的是她向宋家報仇,怎麽變成她這麽狼狽的逃命了。

正當葉淺予聽槍聲好像熄滅了,從樹後麵挪出來看一看,一把槍就直接頂在她腦袋上。

看士兵的衣服,不是邑州軍,那應該就是直係軍閥的了。

葉淺予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各位大哥,誤會了,我是附近村寨的村民,迷路了。”

直係的士兵顯然不相信,搶過葉淺予的包包就要檢查,然而那包裏有一把手槍,是葉淺予出來時帶著防身的,要是被搜出來,肯定被直係的人懷疑是奸細。

葉淺予咬著牙,思考等一下該怎麽逃命。果然,直係的人搜出手槍,立馬就再次把槍對準葉淺予的腦袋。

刹那間,從黑暗中飛出來一顆子彈,穿過葉淺予的耳邊,直接打中拿槍對著葉淺予腦袋的士兵腦袋上。

接下來就聽見劈裏啪啦一連串的槍聲。

葉淺予被嚇的連連後退,正想轉身跑,卻被一股力猛地一拉,身子不由自主向後倒。她想這下完了,摔在地上肯定是跑不了了,隻能等死了,腰卻在此時被一隻手穩穩攬住。

背部還撞在某種堅硬的物什上,葉淺予被撞懵了,但也知道是個胸膛,

葉淺予愣了一下,喉嚨發緊。

額頭上響起熟悉的聲音,陰冷中帶著嗔怪:“你怎麽會在這裏?不要命了。”

葉淺予張了好幾次口,都說不出話來。沈冠廷,明明在心裏念了幾百遍,現在卻像被什麽卡住喉嚨一樣。

沈冠廷鬆開她的腰,將她放的端正,從上到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幾個月不見,葉大夫是不認得我了嗎?”那諷刺的笑容,似是要劃傷葉淺予的眼,葉淺予吞了吞口水:“大名鼎鼎的沈大帥,誰不認得。”

月光下,他的眉目依舊,一身軍裝筆挺,手裏拿著一把槍。葉淺予終究是對他放不下的。

沈冠廷挑眉:“是嗎?那麽葉大夫大半夜的跑到戰區來,做什麽?有人請葉大夫治病嗎?似乎有軍醫隨軍吧!有什麽傷者會請葉大夫。”

聽見他一口一個葉大夫,那樣疏離的感覺,瞬間讓葉淺予失去了開口的勇氣,也許她高估了自己在沈冠廷心裏的地位。她始終看著腳尖,沒有直視沈冠廷的眼睛。

隻聽沈冠廷繼續說:“葉大夫不說到底是誰請了你嗎?那葉大夫打算怎麽做?”

葉淺予深呼吸了一下,本來想轉頭就走,留給沈冠廷一個瀟灑的背影,但剛剛驚魂未定的一幕,仿佛還在眼前,如果就這麽負起走了,沒死在宋蒔荊手裏,卻死在這荒郊野外,好像有點不甘心吧!於是她鼓起勇氣說:“我是來找你的。”

沈冠廷嘴角微微上揚:“來找我的?葉大夫不是說再也不想看見我,對我隻有恨。莫非葉大夫是跑到這戰場上來殺我?”

這一刻的山間莫名的寂靜,隻有他說話的聲音,偶爾還有蟲叫聲。葉淺予此時絕對想挖個地洞鑽進去,胸口憋著一口氣。反正橫豎都是死,她豁出去了:“宋蒔荊要殺我,我跑你這裏來躲一躲,如果你不願意出手相救,我立馬就走。”

沈冠廷眯著眼,一臉狐疑:“蒔荊為什麽要殺你?我離開的這幾個月,你又做了什麽?”

葉淺予認真心裏的那一口莫名的火氣,裝作可憐兮兮的說:“宋先生對我有誤會,非說我殺了他摯愛的女人,我真的冤枉啊!可是他也不聽我解釋,就非要殺我,那我隻能逃了。我為了找你,走了好遠的路,腳趾頭都劃破了,還差掉被直係的士兵給殺了。”

沈冠廷真是拿她沒辦法,拍拍她的肩膀:“沒事的,不是找到我了嗎?先待在我身邊,等我回邑州,再幫你跟蒔荊解釋一下。”

葉淺予興奮地跳起來說:“真的讓我留下。”

沈冠廷嘴角噙著笑:“你剛剛不是嚇的腿都軟了,怎麽還跳得起來了。”

葉淺予立馬反駁:“我才沒有嚇的腿軟。”

沈冠廷搖搖頭:“睜著眼睛說瞎話。”

葉淺予跟他執拗上了:“我真沒嚇的腿軟。”

沈冠廷一本正經的說:“那你走幾步看看。”

葉淺予:“......”

她剛剛還真是有點嚇的腿軟,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啊!一把槍盯著她的腦袋,然後一顆子彈劃過她的耳邊,緊接著又是激烈的槍戰,換誰都會被嚇到好吧!

要是換做李卿卿,早就嚇的尖叫聲震破這個夜色了。

正當葉淺予不知所措,忽然沈冠廷蹲了下去,說:“上來吧。”

“啊”葉淺予一臉茫然。又扭頭看了看其他士兵,他們都是想笑不敢笑的樣子,葉淺予一臉尷尬。

沈冠廷說:“你還不上來,我腿都麻了。”

葉淺予這才趴在他的背上,一路月影星稀,沈冠廷沒有說話,葉淺予也不知道說什麽,便一路這樣靜靜的走回營地。

邑州軍許多將領都是認識葉淺予的。

葉淺予和沈冠廷成婚那天,都去參加婚宴,喊她一聲大帥夫人。可如今沈冠廷已經登報休了葉淺予,這稱呼上著實讓將領們為難了。

沈冠廷將葉淺予放下,麵無表情的說:“這是我剛剛救下的葉大夫。”

將領們心中便有了數。

一回到營地,沈冠廷就和將領們開會,也沒有避著葉淺予,葉淺予孤單無聊的坐在一旁聽著。

沈冠廷看了一份資料,很是震怒的說:“老帥對張景和不錯的,沒想到他居然會臨陣倒戈,如果這次失敗了,我們要退到關外,中央政權怕是插不上手了。”

一個又矮又胖的師長說:“張景和臨陣倒戈,這一仗我們怕是要輸了。”

沈冠廷一拍桌子:“先不要透漏風聲,引起人心惶惶,此事我再決斷,你們先下去吧!”

葉淺予聽他們對話,一時心中發沉。

沈冠廷對副官宋密秋說:“發電報給高司令,讓他帶領十一師趕來長興店打最後一仗。”

宋密秋敬了個禮也出去了。

葉淺予見這樣子,也不知道該說話,還是該沉默。

沈冠廷這一仗要是輸了,對他打擊也挺大吧!

正想的入神,不期然抬頭,發現沈冠廷也正看著自己呢!沈冠廷淡淡的說:“過來。”

葉淺予咬了咬嘴唇:“你不會心裏不高興,想拿我當出氣筒,打我一頓吧!”

沈冠廷無語:“我有那麽暴力嗎?”說完就疲憊不堪的倒在那張簡陋的**,然後往中間挪了挪,拍了拍空餘下的地方。

葉淺予又是一愣,她和沈冠廷已經不是夫妻了,絕對不能讓沈冠廷淩辱,這點尊嚴她還是有的。

看見葉淺予眉頭上的怒氣,沈冠廷說:“你想哪去了,我隻想抱著你而已。”

葉淺予聽著他的語氣,很是疲乏,便過去背朝著他躺下。

沈冠廷緊緊將她摟在懷裏,說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夾:“你又瘦了些,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葉淺予鼻子有些酸:“跟著戚錦吃了幾個月素,就瘦了些。你這次會打敗仗嗎?那你會不會......”

沈冠廷笑了笑:“是,這一次我很有可能打敗仗了,你是不是很高興。”

本來葉淺予才感動了一下,沈冠廷這麽一說,感動瞬間沒了:“是啊,我很高興,我最想看見的,就是你打敗仗。”

沈冠廷隻是笑,沒有再說話。

第二日,天還未亮,葉淺予就被炮火聲給吵醒了。

她連忙下床想看看,卻被四個士兵攔住說:“大帥說了,為了葉大夫的安全,請葉大夫待在裏麵不要隨意出去。”

葉淺予著急的問:“是不是和直係軍打起來了,沈冠廷會有危險嗎?”

士兵說:“戰場上的事,說不準的,我們奉了軍令保護葉大夫,就隻看著葉大夫就好了。”

葉淺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這一仗,沈冠廷由於手下一個師長的臨陣變節而大敗。

對於少年成名的他來說,無疑是個不小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