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敗仗回邑州的路上,所有將士的麵上都帶著沉重。

特別是沈冠廷,臉色沉的連刀都砍不進的樣子。

可是葉淺予還是希望行程慢一點,現在的她沒有想太多的事情,可一路上沒有李卿卿的拖累,這個願望還是難以實現。

很快就到了烏桓鎮,再行走半日,就可以進邑州城了。

沈冠廷讓將士們停下來駐紮吃午飯,吃了午飯再進城。

葉淺予這一路上跟著將士們,吃也沒吃好,還舟車勞頓,臉頰又小了一圈。

沈冠廷還算有點良心,在附近的小溪裏抓了兩條魚上來,準備給葉淺予補補身子。

葉淺予在溪邊上看著沈冠廷抓魚的樣子,很是激動,腳突然一下子踩空,整個身體都往前倒。她心想,完了完了,這下在沈冠廷麵前要出盡洋相了。沈冠廷原本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過來了,可還是沒有接住她,她實實在在的落在了小溪裏,水花四濺。

這水本沒有多深,但葉淺予摔下去腿抽筋了,硬是自己上不來,在水裏垂死掙紮。眼看見一口接著一口的喝水,沈冠廷終於把她撈出來抱在懷裏:“你怎麽回事,多大年紀了,在溪邊站著都能摔下來。”

葉淺予假裝抽了一口氣,臉上全是痛苦的表情。

沈冠廷蹙眉:“摔倒哪裏了?”

葉淺予可憐巴巴的說:“哪裏都痛,應該是全部摔傷了。”

沈冠廷淌過水往岸邊走:“馬上進城送你去醫院。”

葉淺予笑了笑,心想這下玩笑開大了,連忙從他懷裏掙脫下來:“不用馬上進城,我自己就是大夫,你忘記了。”

沈冠廷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葉淺予越發尷尬,笑說:“為了我一個人,加快速度就進城,有點動靜太大,我沒事。”

沈冠廷皺了皺眉:“真的?”

葉淺予為了讓他相信,還又跳又蹦了起來:“你看,這身手利索的,哪裏像受了傷的樣子。”

沈冠廷依舊皺眉:“要是摔傷了骨頭,或者傷了筋,你可不要忍著。”

“我是大夫,絕對不會虧待自己的。”

“你是不是不想那麽快進城?在擔心宋蒔荊殺你?”

葉淺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沈冠廷又說:“我會護著你的,不用擔心。”

葉淺予咬著唇,依舊沒有回話。

縱然很多事情她想忘記,卻總是在她腦海裏浮現。聽著沈冠廷這樣的話,原本應該感動暖心,可沈冠廷看著她在大火中而袖手旁觀說厚葬她的情景又曆曆在目,讓她暖不起來,心反倒又涼了幾分。

沈冠廷也沒有再說話。

軍隊進城。葉淺予坐的是沈冠廷的車子,總不可能跟著沈冠廷去大帥府吧,便在進門不久後,提出要下車。

沈冠廷也沒有說什麽,讓司機停車,放葉淺予下去。

葉淺予剛下車,就看見長鬆幫的弟子朝這邊走過來,嚇的她連忙上車。

沈冠廷麵無表情,像是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怎麽不走了。”

葉淺予拍拍胸口:“沒想到宋蒔荊這樣有毅力要殺我,都隔了好些日子了,竟還是這樣不死不休的找人。”

沈冠廷說:“你大概是不知道我那個表弟的性格,隻要是他想要的事情,就一定要達到他的目的,否則決不罷休。”

葉淺予吞了吞口水:“戚錦不是我殺的,她是中了毒,我沒醫治好而已。我隻是個大夫,又不是個神仙,怎麽可能什麽疑難雜症都能治好呢!如果真是那樣,這世上就沒有死人了。”

沈冠廷目光炯炯的盯著她:“恐怕不是治病無能這麽簡單吧!”

葉淺予咬著嘴唇,不說話。

長鬆幫的弟子看著葉淺予在沈冠廷的車上,隻敢站在一旁觀望,不敢上前。

沈冠廷讓副官宋密秋去告訴高柏宇安頓軍隊。

就這樣,沈冠廷離家出征幾個月,還未歸家,就因為葉淺予的事情先去了宋家。

宋家父母看見沈冠廷一回家就來宋家,也很是驚訝,連忙迎上來。沈冠廷說:“表舅,舅夫人,我是來找蒔荊的。”

這時宋蒔荊出來,看見葉淺予,眼裏是通紅的殺氣,但在自家父母和沈冠廷麵前,他的情緒隻能克製:“爸媽,我和表兄說點事情,你們進屋吧!”

宋家二老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走了。

宋蒔荊將沈冠廷和葉淺予領到會客廳,當下就說:“葉大夫真是好本事,竟然跑去前線請了沈大帥過來。但是我想沈大帥不會這樣護短吧!葉大夫殺了我的戚錦,沈大帥想就此庇護著她,恐怕蒔荊難服。”

沈冠廷歎息一聲;“蒔荊,我過來,是因為淺予說,她沒有殺戚姑娘,我希望你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按理來說,殺一個人,肯定是要有動機和理由的,淺予和戚姑娘應該沒有什麽仇,或者利益上的紛爭,她為什麽要殺了戚姑娘呢!我知道戚姑娘死了,你心裏難過,但也不能濫殺無辜。”

宋蒔荊冷笑了下:“大帥都這麽說了,我還能說什麽呢!那我倒想問問葉大夫,阿錦到底是怎麽死的,為什在她死前幾日,我看著她都好端端的,幾日後就死了?”

葉淺予說:“你應該也找人驗了戚姑娘的遺骸吧,她是中毒身亡。”

宋蒔荊已經壓製不住胸口的怒氣:“那是誰給她下的毒呢!阿錦說她身子骨不好,留你在別院幫她調養身子,你和她在一起住了三個月,最後她中毒死了,你逃了,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葉淺予按了按太陽穴:“你根本不知道,戚姑娘就是因為中了毒,所以她才請我去給她治療,可是在我見到她之時,她的毒已經進入骨髓了,我也回天乏術。”

“荒謬,阿錦之前隻是傷寒而已,怎麽會一早就中了毒,她若是中了毒,為何不告訴我。還有,你說她是中毒而死的,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麽她的心都被挖了。我的阿錦,是那樣有才情,愛幹淨的一個女子,身上總是整理的幹幹淨淨,你怎麽忍心挖了她的心,弄髒她的衣服,她連死都死的那樣淒慘,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宋蒔荊想起這些,心痛的快要窒息。

沈冠廷也一臉好奇的盯著葉淺予。

葉淺予一臉為難,一般來說,她是不可以將雇主找她續命的原因說出來的,可是不說出來,宋蒔荊又不會放過她,該怎麽辦呢!

見她遲疑,宋蒔荊又說:“你說不出來了吧!那你就承認是你殺了阿錦,我是一定要為阿錦報仇的。我知道你是大帥心尖上的人,我殺了你以後,我也會用我自己的命賠給大帥。”說完就掏出一把槍指著葉淺予的腦袋。

宋蒔荊是真的下了殺手啊,幸虧沈冠廷反應和身手都敏捷,在他將槍放在葉淺予腦袋上時,就迅速過來推開他的手,隻聽“砰”的一聲槍響,打在了一個花瓶上。

葉淺予一顆心跳的厲害,又是僥幸從黑白無常手裏逃脫了。

沈冠廷將宋蒔荊的槍奪下,說:“你瘋了,我帶淺予來,是因為我念及和你的兄弟之情,才讓她來給你解釋。換做他人,不管淺予有沒有殺人,都無需解釋,我都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宋蒔荊咬牙切齒:“你黑白不分,太護短了。”

沈冠廷一字一句:“我就是護短,你可以為你心愛的女人不畏生死,我一樣可以為了心愛的女人,無視枉法。”

宋蒔荊是個文弱書生,自然不是沈冠廷的對手,仿佛泄氣了一般癱在椅子上:“好,除非你沈冠廷一輩子把她留在你身邊,否則一有機會我就會殺了她,我看你能奈我何。”

葉淺予驚魂未定,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說:“宋先生,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我要殺戚姑娘,在給她下毒以後,我就可以走了,為什麽要在她身邊留三個月。你隻要相信,戚姑娘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你,為了你,就好了。戚姑娘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她才拚命撮合你跟於姑娘在一起。請你不要辜負了戚姑娘的一片深情,好好活下去。”

“阿錦。”宋蒔荊隱忍又深情的呼喚。

這一聲“阿錦”也刺痛了葉淺予的心。這亂世冰冷,可這些深情也都是真真的,他們為了愛,可以忽略了一切。

可是她對沈冠廷的愛啊,超越不了仇恨。

走出宋家大門,葉淺予心情一直很低落。

沈冠廷看著她說:“我派兵保護你吧!”

葉淺予搖搖頭:“宋蒔荊已經暫時不會殺我了,他是個聰明人,聽得懂話。”

“那我送你回家吧!”

葉淺予望著沈冠廷,想起他剛剛說的,為了心愛的女人可以不顧禮法,這個心愛的女人是她嗎?

可那些家仇,像是一根藤蔓在她心裏蔓延,她的愛沒有那麽偉大,可以超越一切。

沈冠廷見她又不說話,捂住她的耳邊說:“剛剛的槍聲,是不是把耳邊震聾了。”

葉淺予還是隻呆呆的看著他,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