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蘇芩秋特意穿了件樸素不起眼的衣裳,跟著賀蘭鯤登上了去宮裏的馬車。

在車上,蘇芩秋問賀蘭鯤:“師父,我這還是第一次進宮,需要注意點什麽,您給我講講,免得冒犯了宮裏的貴人。”

賀蘭鯤把手一擺:“沒什麽要注意的,有寧遠侯頂著,宮裏你可以橫著走,誰要是敢為難朝中重臣的夫人,皇上頭一個不饒她。”

她知道顧澤夕有權勢,可是……蘇芩秋苦笑:“皇上至今沒冊封我為誥命,誰知道宮裏的那些貴人,認不認我這個寧遠侯夫人。”

“這是好事啊,你沒受封,到時候更好脫身。”賀蘭鯤把手一拍,“等進了宮,你隻說是我的徒弟,師父罩你。”

“行。”蘇芩秋點點頭,又問,“師父,您跟我說句實話,我嫡母的毒,您有幾分把握?”

賀蘭鯤有點不耐煩:“那又不是你親娘,死了就死了,跟你有什麽相幹?”

“如果她是我親娘呢?”蘇芩秋輕聲地道。

賀蘭鯤知道她向來不說沒把握的話,倒抽了一口氣:“你這個倒黴孩子,到底曆經了多少離奇的事?”

“師父,拜托了。”蘇芩秋低聲道。

“知道了,知道了,煩死了……”賀蘭鯤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麽。

蘇芩秋壓低了聲音,又道:“還有件事,一並告訴師父吧。我懷孕了,已經一個多月了,但除了三七,還沒人知道。”

賀蘭鯤無語:“你就不能喝喝避子湯?”

“喝了,還是懷了。”蘇芩秋也很無語。

賀蘭鯤很快想開了:“懷了就懷了吧,寧遠侯模樣不錯,腦子也夠用,借個他的種也挺好。你記得快點報完仇,不然等肚子藏不住,就不好脫身了。”

“嗯。”蘇芩秋點了點頭。

馬車在宮門前停下,兩人下了車,準備改乘軟轎進宮,不曾想,卻在這裏遇到了顧澤夕。

蘇芩秋很驚訝:“侯爺,您不是應該在府裏養傷嗎,怎麽進宮來了?”

顧澤夕躊躇片刻,道:“許是本侯拖得太久,皇上等得不耐煩了,前日派了人來傳話,命本侯今日無論如何也得進宮。”

“您就是因為這個,才好幾天沒去信陽侯府?”蘇芩秋忍不住問。

顧澤夕頷首:“本侯不想讓你擔心。”

這是她不擔心就能解決的問題嗎?蘇芩秋責怪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待會兒皇上命您寫休書,您無論如何也要拖著,且等我來救急。”

“好。”顧澤夕點頭應了。

等顧澤夕坐上軟轎遠去,賀蘭鯤“嘖”了一聲:“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什麽?”蘇芩秋一愣。

“或許他今日被迫進宮寫休書是真,但這幾天沒去找你,絕不是他說的那個原因。”賀蘭鯤道,“他這幾天,日夜跟一個女人廝混,我都看見好幾回了。”

一個女人?蘇芩秋馬上問:“是誰?師父您認得嗎?”

他還真認得,但賀蘭鯤隻瞪了她一眼:“你又沒打算跟他過一輩子,管她是誰?別吃醋,別愛慕上他,你報完仇要是賴著不走,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蘇芩秋低頭,抿了抿嘴:“知道了,師父。”

兩人坐上軟轎,去了熹妃所住的延禧宮。

他們剛下轎,還沒進門,先被一個身著五爪蟒袍的年輕男人攔住了。

賀蘭鯤小聲告訴蘇芩秋:“這是趙王。”

原來這就是趙王,她久聞大名,卻是頭一次見著真人。蘇芩秋沒敢抬頭細看,跟在賀蘭鯤後頭,福身行了禮。

趙王心情很不錯,聲音裏都帶著笑:“你們不必進去了,熹妃娘娘的病,已經好了。”

好了?蘇芩秋皺起了眉頭。

賀蘭鯤反應極快:“熹妃娘娘的病總算是痊愈了,草民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必須進去恭賀一番。”

這話沒毛病,趙王轉身帶路,跟他們一起進去了。

前院正殿裏,坐著風韻猶存的宮裝美人,正摟著個年輕女孩子,淚眼婆娑。

那宮裝美人,想必就是熹妃娘娘了。蘇芩秋跟在賀蘭鯤身後,上前行了禮,才發現旁邊還站著幾個人——一對中年男女,以及,顧遠風。

蘇芩秋看到顧遠風,馬上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沒想到,即便這一世他沒當上世子,還是搭上了趙王。

顧遠風也是頭一次進宮,畏畏縮縮,頭都沒敢抬,壓根沒注意到蘇芩秋。

蘇芩秋也就當沒看見他,把視線移開了。

賀蘭鯤問熹妃:“草民剛才聽趙王殿下說,娘娘的厭食症已經痊愈了?”

熹妃拍了拍懷裏的女孩子,含笑點頭:“這是本宮的女兒,趙王幫本宮找到的。本宮見了她,恨不得多吃三碗飯,哪裏還會厭食。”

“那草民恭喜娘娘了。”賀蘭鯤嘴上道著喜,眼睛看著蘇芩秋。她說要給熹妃娘娘治病,結果晚來一步,這下該怎麽辦?空跑一趟?她要被休了?

蘇芩秋有點犯難。

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她沒想到,趙王給熹妃找到女兒,跟顧澤夕被迫進宮寫休書,撞到了一起。

這要是等她跟他們掰扯一番過後,黃花菜都涼了。

要不,先鬧起來吧!

蘇芩秋把心一橫,頭一抬:“這根本不是熹妃娘娘的女兒!趙王殿下,皇上命您幫熹妃娘娘找女兒,您卻弄個假的來糊弄,您不僅是在欺騙娘娘,更是在欺騙皇上!您這是犯了欺君之罪!”

顧遠風聽見聲音,才發現是她,驚訝地嘴都合不攏了。

趙王皺眉問賀蘭鯤:“這是誰?”

“這是草民的徒弟。”賀蘭鯤的反應快得很,“殿下,草民的徒弟從不打妄語,她說您找來的人是假的,就一定是假的,還請殿下即刻隨我們去麵聖,把這件事說個清楚。”

趙王隻覺得可笑:“本王敢把人帶到熹妃娘娘跟前來,自然有充足的證據。倒是你這個女徒弟,半個字沒問,就斷定人是假的了?”

好像是有點突兀了,賀蘭鯤一時詞窮。

蘇芩秋迅速接過了話來:“活神仙掐算,何須多問?”

趙王愣了一下,反應了過來:“你是寧遠侯夫人?”

那日寧遠侯喜宴,他因不在京中,沒有去成,但事後卻聽說了蘇芩秋的很多事,對此印象很深刻。

“正是。”蘇芩秋正色道,“殿下,我掐算的本事有目共睹,殿下不敢跟我去麵聖,莫不是心虛了?”

趙王被她這一激,火氣蹭蹭地就上來了:“走走走,現在就走,本王定要在皇上麵前,揭穿你所謂活神仙的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