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歸還完那筆高利貸的當晚,由於心情高興,加上疫情向好,他一時心血**,就想好好放鬆一下。
他喊來張岩,告訴他今晚安排一場酒局,在食堂請大家活躍一下氣氛。由於疫情影響,這三年所有人都繃著神經,壓抑著心情。
李總所說的酒局,不過是在食堂坐一坐,唱唱歌喝喝啤酒,熱鬧一下罷了。勝利公司食堂裏,安裝了一個點歌台,兩副大音箱,頂棚還有旋轉的彩燈,其實就是一個簡易的KTV。這是幾年前,公司給員工搞的福利。
勝利公司的員工,大部分來自附近村莊,有的來自外地,為了不讓員工業餘生活太過枯燥,公司規定,每周末,留宿的員工可以在飯後自行組織娛樂,唱歌,跳舞,活躍氣氛,增進感情。
張岩接到李總安排,心情大為高興,他滿臉笑容,聲音洪亮地說:“馬上通知!感謝李總!”
他剛轉身要走,李總又喊話:“回來!”
張岩回頭,問他怎麽了?李文歸說,你去食堂安排一下,今晚準備幾個小菜;罷了和小鄭一起去街上買點瓜子花生,還有啤酒,先買十箱,庫房還有一些,估計夠了。
“收到!”張岩心裏興奮極了。一年來,所有的壓抑和不快,在這一刻瞬間得到了釋放。
出門,他蹦蹦跳跳地回到辦公室,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崔副總。崔龍笑著說:“好事啊,好久沒熱鬧了,害怕疫情,現在放開了,就瘋狂一回吧!”
當即,張岩編發了一條簡短的通知,發在了公司管理群。很快,中高層領導紛紛回應,說一定參加,感謝李總!
今晚,可不是周末,是周四。如果喝多了,可能影響明天上班,有人很疑惑,為什麽不安排在時間充足的周末呢?
隻有張岩清楚,此刻的李總,早就等不及了!
作為一個公司的頭狼,三年的疫情影響,他的心態早就崩潰了不止一次!他不能倒下,身後有幾百號員工要養,“勝利”是李家最榮耀的家業,也不能跨了!
即便,今年,他已經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了!疫情,不會同情你,市場是個篩子,隨時就會篩掉你!他不得不打起精神硬撐下去!
五年前,他患過一場病,那年,在英國留學的老二回家看了一趟。由於長時間在外地,這次來,父親生病了,他突然發現,曾經那個精神狀態一直不錯的男人,好像一夜之間變老了。
歲月是一把無情刻刀,在他的額頭刻下道道深深的皺紋。臉上有了老年斑,眼神也不好使了,審核文件的時候,必須要戴上老花鏡。
那一年,李先棟請了長假,他想好好陪陪父親。這一路走來,勝利公司能有今天的輝煌,幾個孩子讀了不錯的大學,李家的老老小小,如今能過上這般豐盈的生活,全憑了誰?
憑了一生要強的父親!在他心目中,父親就是一座大山,是遮風擋雨的大傘,這些年來,作為兒女,對家裏的事,好像從來都沒操過心,一直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神仙日子!
這次回家探親,父親躺在病**,公司的事無法理會,多虧了副總崔龍操持。後來的一天夜裏,父親突然拉著他的手叮囑道:“先棟,回來吧!”
老二很疑惑,以為父親睡糊塗了,他笑著回道:“爸,您是不是睡蒙了?我是先棟,回家已經一周時間了!”
李文歸點點頭,說:“知道,孩子!我是說回國吧!把那邊的工作辭了,來老家,幫父親打理公司。
“三個孩子當中,你的性格是最好的,從小調皮,長大讀書卻很用功,在這方麵我很少操心。如今學業有成,爸希望你能回來,為家鄉做點事!爸老了,精力不夠了!”
聽父親慢吞吞地說完這話,老二心裏“咯噔”一下,像針紮了一樣,猛地一陣生疼!
父親是什麽人?在他心目中,那是神一樣的存在。一個隻有小學文憑的農家子弟,無依無靠,在那些艱難的歲月裏,愣是憑著自己的一腔熱血和勇氣打下了屬於自己的江山,屬於李家崖人的江山。
父親,是不是神一樣的人物存在?他有著三頭六臂,有著銅牆鐵壁,有著鋼鐵般的意誌啊!
怎麽,突然會說出這種認輸的話來?一句“爸老了”,深深刺痛了老二的心。
李先棟一時無語,他俯下身子仔細打量了一下老父親,沒錯,他的確老了。1955年生人,已過六十歲的人了。
他一個年輕人,在英國,幹著比較輕鬆的活,時常也會喊累,何況守著幾家公司的父親呢?
姐姐早就出嫁了,大哥李先振在省城上的本科,但性格的原因,他是做不了公司的一把手的,別說父親不同意了,就他看著不太行。這件事,父親早問過大哥,幾次被他婉拒了。
唯一的希望,隻能寄托於老二先棟了。那時候,他正在英國工作,薪水不錯,前景也好,父親不忍心打擾孩子的前程,就一個人強撐到了現在。
言歸正傳。父親接著說:“老二,這件事爸想了很久,公司的事終究要有個人去照看,我和你崔叔都老了。早前,不敢跟你提這事,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和活法,我很讚成。可這一場病下來,好像真的力不從心了!”
李先棟不知道說什麽好,在國外的工作挺好的,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接手父親的公司。可能對任何一個人來說,有這麽大的家業繼承,是一件很榮耀的事,可他心裏,實在高興不起來!
他是個有想法的年輕人,留學多年,受西方文化的影響,他早就把這些事看淡了。
可終歸,人是要老的,在中國,尤其是鄉村,子承父業,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如果不去,父親會怎麽想?
就算拋開父親的感受,如果勝利公司因為換帥不力而發展受挫,身後幾百職工吃飯怎麽辦?辛辛苦苦打下的家業將何去何從?
思來想去,後來,李先棟聽從了父親的意見,他跟國外的公司以身體抱恙請了半年長假。
他給父親承諾,這半年時間,算是實習和適應期,如果能做好公司,他會慎重考慮;如果實在不行,隻能由父親繼續扛下去了。
老二答應能留下來,雖然約定時間不長,但他很高興。知子莫若父,他敢篤定,先棟絕對能行的!就看到時候他想不想繼續幹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