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瓜果飄香,一年一度收獲的季節到了,土豆也豐收了。
對甘肅省來說,是全國有名的土豆種植大省,而以定北市的土豆最為著名。
定北市,地處黃河上遊,位於甘肅中部,是一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
定北的土壤是典型的黃土高原,氣候極適合種藥材、馬鈴薯生長,所產馬鈴薯形整、質優,儲存期長、澱粉含量高,產量和質量在全省甚至全國均處於一流水平,並已成為全省各地乃至周邊省區的良種馬鈴薯供應中心。
對李文歸來說,這時候也是業務最繁忙的季節。收購土豆,跑訂單,澱粉加工,參加會議,疫情防控,關心村裏大事,一係列的事務都要他親自部署和安排。
不過,公司現在有崔龍操心就是了。他的澱粉公司成立十幾年了,業務上的事都熟悉了,每年按這個流程執行就是了,隻是不幸的是,和去年一樣,今年又趕上了該死的疫情。
從收購原材料到澱粉加工,再到銷售,這一係列的工作,因為疫情,多少會受一些影響。
好在公司設在鄉村,土豆種植也分散在鄉村,疫情三年,從形勢上看,比起人口集中的城市,對鄉村的影響是較小的。
畢竟,鄉村較為分散,人口流動小,空氣流通好,種種原因,對疫情的發展趨勢,還有未來的經濟形勢,李文歸還是比較樂觀的。
收購土豆第一天,按李文歸的要求,簡單舉行了一場動員儀式。無非是給車輛掛了一匹紅,放了幾串鞭炮。他是一名老黨員,是個無神論者,不會搞什麽迷信活動。
隻是,想起曾經因車禍死去的哥哥,每年這時候,車輛第一次出行,他都會這樣搞一下,沒別的,隻希望以這樣的方式,保佑每一位員工平安歸來,不要再出任何亂子。
李文歸雙手舉起酒杯,高舉過頭,默哀十幾秒鍾,接著把酒灑在地上,聲音洪亮:
“大家都聽好了,你們是‘勝利’的員工,也是我李文歸的好兄弟,今天第一次出行,請你們一定記住了,好好開車,平安歸來!”
說著,他舉起另一杯酒敬各位司機:“你們以茶代酒,我敬各位兄弟一杯,辛苦了!”
說罷,他仰起頭一飲而盡,對麵的幾位司機擰開瓶蓋,喝了一口茶。
“放心吧董事長,我們保證完成任務!”幾位司機聲音洪亮,向李文歸回話。
“口罩都戴了嗎?酒精呢?”
“李總,都派發下去了。”張岩上前回道。
“出發!”李文歸喊了一聲。
幾位司機麻利地上了車,很快,馬達聲響起,車子排著隊緩緩朝大門駛去。
車子走遠了,李文歸仍然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極力眺望,麵無表情,似乎前方遠去的,是一輛為哥哥送行的靈車,他的眼裏充滿太多不舍!
“李總,回吧!”張岩小聲說。
李文歸歎了口氣,拿出口袋裏的眼鏡布,擦了一下老花鏡,轉過身,對崔龍說:“老崔,司機的工資現在怎樣?”
“還好,和其它公司相比,我們要高出兩百。”
“給老師傅再加兩百,開車不容易,也很危險,犒勞一下這些兄弟。”
“可是董事長,疫情三年,生意也不景氣,您看,明年再說吧!”崔龍說。
“沒事,就那麽幾個司機,每人兩百,一年算下來也沒多少。”
“知道了,待會兒我給人事安排。”
“哦,對了,這兩天你安排下公司收購土豆的事,財務和辦公室搭配一下,一個開單子算賬,一個付錢,驗收土豆的事就交給李廠長。”李文歸說。
“知道了李總,還是往年的模式,這事我盡快安排下去。”
“還有,疫情防控工作要做好,對關鍵崗位、重點部位做好防護和消毒工作,要全力保障好員工的健康安全。對外來有發熱發燒人員,嚴格按上級指示應對,萬不可馬虎!”
“好的李總,這事我跟安保部交代一聲。”崔龍說。
天陰沉沉的,遠遠看去,像是天空下了一場薄薄的霧氣。看不見遠山,隻聽見馬路上飛馳而過的車輛,汽笛聲響起,李文歸的心猛地疼了一下,他想起了多年前死去的哥哥。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心境,想起剛才出發的車輛,他心裏不免多了幾分擔憂。
“小張,你去辦公室幫我拿件衣服來,我去洮河邊轉轉。”
“好的李總。”說罷,張岩轉身朝辦公樓跑去。
“要不要我陪你去?”崔龍說。
“不了老崔,你回去休息,歇歇腿。”
“好的,手頭還有些事我去處理一下。”說完,崔龍轉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著陪他打了半輩子江山的好兄弟老崔,李文歸心裏一陣愧疚。那是他這一生中,遇到的最講義氣的人。
早前,老崔脾氣暴躁,容易衝動,但他有一顆忠誠的心,他說什麽,崔龍毫不含糊,轉頭就去執行。
為了他這個不稱職的大哥,2002年,崔龍冒著危險去找劉麻子算賬,結果,那個無情無義的家夥殘忍地把他的腿打斷了!
年紀輕輕,就落下了終身殘疾!這一生,他欠老崔的,欠那個家庭所有人一份人情債,到死也還不完!
“老兄弟,願你這一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吧!”李文歸自言自語,目送崔龍進了樓。
張岩下樓了,他拿著一件呢子大衣走過來:“董事長,我幫您穿上!”說著,他把衣服散開,披在李文歸身上。
“李總,要我去嗎?”
“走,你不想聽故事了?”
“當然想啊!謝謝李總。”聽到講故事,張岩心裏樂開了花。
“昨晚是不是熬夜了?怪我講多了,慢慢來,身體要緊。”李文歸關切地說。
“沒事的李總,昨晚您講的故事,我全部寫完了,一點兒都不敢拖延,不然會丟了細節的。”
“寫了好多吧?”
“有兩萬字。”
“厲害啊!這麽多?但是記住,工作第一,故事慢慢寫,路還長著呢!”
“好的李總,勞逸結合,我會處理好工作和生活的。”
說話間,就到了洮河岸邊。
這次,李文歸沒有坐下來,而是沿著河堤一步步向前挪動。金秋十月,涼風吹來,帶著洮河水的寒氣,讓人明顯感覺到了秋的蕭瑟和悲涼。
李文歸沉默不言,隻是靜靜地向前走著,張岩能猜得出來,他心裏一定憋著一些心事——
大概和剛才出發的那些司機有關,和多年前,因車禍死去的哥哥有關,也和埋葬在滾滾洮河裏的父親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