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的一天,李文歸正在地裏忙活,突然遠處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走路的姿勢很熟悉,就是想不起來對方到底是誰。
走得近了,仔細一瞧,原來是蔡家坡的蔡大吼!
李文歸驚訝得張大了嘴巴:“舅舅?你咋來了?”他扔下手中的鐵鍬,趕緊從身上掏出煙盒,朝蔡大吼走過去。
“文歸,忙得怎樣了?我一路走下來,可沒看到幾個忙活的人啊,咋回事,你怕土豆長太大不好挖?”舅舅笑著問。
“哈哈,那倒不是!這不,眼下有點事要做嘛,趕趕時間!”李文歸給蔡大吼點了一支煙。
“我聽說了,你小子真可以。從我第一次見你,我就感覺你是塊做生意的料。後來,我外甥坑了你,你沒有過多的糾纏,比如騷擾啊,報複啊,我就能看出來,你是個有胸懷的人,能幹大事的人!
“前些日子,我聽有人說起,你拉著一車當歸去了廣東,賣了好價錢是吧?真有你的,膽量夠好,一個人開著破三輪,那麽遙遠的路,去一個陌生的大城市,你就不擔心路上遭了賊?哈哈,舅服你!”
說著,他用腳踢了一下地上的洋芋葉子,坐在上麵,說:“文歸,來,你也坐,我跟你有點事說說。”
李文歸坐下來,說:“舅,李家崖你來過嗎?咋找到的?”
“這不簡單!”他用手摸了一下嘴唇,“隻要不是啞巴,走遍天下都不成問題!”
“也是,辛苦了,開車嗎?”
“開著,這麽遠的路,我一把年紀了,吃不消啊!”說完,他直接進入主題:“文歸,這次收購洋芋的事,你看,我能不能幫幫你呢?”
“幫?好事啊,我求之不得呢!”李文歸笑著說。
“求之不得?那怎麽沒來找我?”
“太遠了,我不想麻煩你,舅舅。”
“那你就舍得麻煩你師傅劉一手?你是要劉魁幫你忙吧!”舅說。
李文歸一臉驚訝:“舅,你,你咋知道?”
“甭管這些,你就說,我蔡大吼能不能幫幫你?”
“當然可以啊,隻要你不嫌累!”說話間,他猛然想起來,應該是劉麻子告訴他舅舅的。
那天,他去劉家村,師傅叫師哥的時候,他說碰見麻子了,麻子問他李文歸來幹什麽?師父沒說實話,隻說來看我一趟。
這消息傳得真快啊,估計十裏八村的人都知道了。
“咋幫?”舅舅直接問。
“嘿喲,舅舅,你就別逗我了,你做了這麽多年生意,都是老江湖了,還問我咋幫?你直接指導我怎麽幹就是了。真是天助我也,從此有了你,我心裏安然多了,謝謝舅。”
“那可不行,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你是老板,我得聽你安排不是?哈哈,”
說著,蔡大吼伸出手摸了摸李文歸的頭,皺著眉說:“你這腦瓜子咋長的?怎麽就這麽好使呢?我蔡大吼走南闖北這些年,怎麽就幹不出一件大事呢!”
“嗬嗬,舅,您快別笑話我了,什麽腦瓜子好使不好使的,其實我還得感謝你呢。當初要不是你手把手帶著我們下鄉吆喝,我哪有今天這樣的買賣?恐怕還是個走街串巷的小木匠呢!”
說到這裏,蔡大吼突然提起了外甥劉麻子:“當年,我覺得麻子改好了,結果,什麽狗東西,現在想來都臊得慌,文歸,過去的事你就別放在心上了。幾年過去了,現在麵對你,我還是心裏慚愧!”
“不提過去了,咱說收購土豆的事吧!”李文歸不想提過去那些糟糕的事,沒什麽意思,怪他遇人不淑。
“不,文歸,關於麻子,我想跟你多說兩句。他是我親外甥,接下來的話我是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講的,是發自內心的,也是公平的,你聽聽。
“當年,麻子年紀也大了,三十了,還單身,搞不好將來要打光棍了!那幾年,我妹妹把心操爛了,日夜睡不著覺,我姐夫也是,麻子也感到了空前的壓力。走在人群裏,看著同齡人,甚至比他小的人都有了孩子,你說,他能不著急嗎?
“後來,在你倆跑生意期間,他遇到了紅紅,兩人算是一見如故。折騰了半年,他們終於修成正果了,當時把我高興的呀!我妹妹從此臉上有了笑容,她還上門向我借過錢,我借了不少呢!
“所以,文歸,聽舅一句,當年的事,麻子的確做錯了,但換位思考一下,是不是情有可原呢?放下吧,他其實是個好孩子,如今有了妻兒,猛然間變好了,性格也溫柔了,嘿,生活這塊磨刀石,終會磨平一個人的棱棱角角!”
舅舅說這些,李文歸心知肚明,無非是想給外甥洗白。前些天,去劉家村,他師父也是這麽說的。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麻子大概,的確改好了。
但,那一年,恰好,母親生病了!麻子把所有的錢卷走了,因為無錢治病,母親最終撒手人寰!
當然,咱不可胡攪蠻纏,不能說是麻子害死了母親,母親的病也比較嚴重,但總歸,他心裏有了抹不去的陰影,對母親的死,麻子多多少少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責任!
“舅,此話嚴重了!這些年,我再沒跟麻子打過交道,也沒對他說過什麽不利的話,更沒有在人前人後詆毀他是怎樣一個壞人。
“我走我的陽關道,他過他的獨木橋,互不幹涉,互不相欠,各自生活,陳年舊事,不提也罷。你剛才說得很對,當時他有困難,我早看開了。”
李文歸笑著說。
“你小子,還是有肚量,宰相肚裏能撐船,好好幹,大膽幹,將來一定大有作為!”
“謝謝舅誇獎,這隻是個開頭,走一步說一步吧!”李文歸謙虛地說。
“這麽說,你答應我幫你忙了?”
“舅,求之不得呢!不是不想叫你來,而是不敢打擾您。您也是做生意的,哪能顧得上兩頭跑呢?”
這時,舅舅掏出一支煙,給李文歸點上。他受寵若驚,舅舅和藹地笑了:“你小子,要學著適應,將來求你的人多著呢!這不是驕傲,而是享受榮耀!”
李文歸笑了,舅舅頓了一下,接著說:“文歸,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舅,您是我的引路人,但說無妨!”
“看在你和麻子曾經是兄弟一場的份上,可不可以也讓他過來幫幫忙?這次我以舅舅的名義的擔保,他不會給你添亂的。你看能否給個機會,賞他一口飯吃呢?”
蔡大吼聲音壓得很低,一臉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