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張岩收到了定北日報社記者周楠的微信消息,她問他說:勝利公司今年澱粉生產開始了嗎?我在朋友圈看到你發的照片了。
張岩:是的,今天第一天下鄉收購,過兩天社會麵也開始大量收購了。
周楠:過兩天我下來一趟,這是個好素材,我要好好報道一下。據我了解,今年土豆又豐收了,相信勝利公司澱粉生產一定開門紅!
張岩:是啊,今年的確大豐收。不過你不用來,到時候我給你發需要的素材,文章你來寫,現在疫情還未結束,你就不要到處亂跑了!
周楠:沒事的,我會做好防護的,你放心。
張岩:你咋這麽強?別來了,省得李總還要操心你,眼下正是收獲的季節,大家都忙。
周楠:不用你管,我是記者,疫情三年,我哪次不是跟著基層四處跑?沒事的!再說,不深入現場,哪能寫出最真實的感受?
張岩無奈:隨你便,但是醜話說在前頭,萬一有個頭疼發熱,可沒人管你,我說了,大家都忙,懂?
周楠發了個憤怒的表情:不用你管!
夜晚,同事們都睡了,張岩還趴在桌前,在台燈下奮力寫作。他要把白天李文歸講述的故事,詳細地記錄下來。關於李先生創業的傳記,這項艱巨的任務他一定要堅持寫到結尾。
深夜,寫完故事,他才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原來一個小時前,周楠又發過信息了。
她問他:張哥,我記得上次李總說,你們宿舍樓還有閑置的房子,是不是?
由於長時間沒有回消息,周楠後麵又發了幾條:
在幹啥呢?到底有沒有啊?
你放心,我不會向你要房子的。這次來勝利公司采訪,我想多待一天,把收購土豆的場景,還有生產線的一些情況好好寫一寫。頂多也就留宿一晚上,我會跟李總說的,不用為難你!
高傲的家夥,你說了不算,過兩天我就下來。我說過,我是一名記者,勝利的發展,農民的豐收,在疫情當下,顯得格外有紀念意義,我會做好這段曆史的記錄者。
飯錢我自己掏!住宿我也掏錢,這總可以了吧?
不理算了,晚安!
張岩一看,此刻淩晨一點半。這陣子,周楠一定睡了,為了不打擾她休息,他再沒有回複消息,合上手機上床了。
躺下,熄燈,室內一片漆黑。寫了這麽久,按理說,該是很困了。可閉上眼睛,眼皮跳來跳去,竟然無心睡眠。
他想起了李文歸講過的故事,這一路,這個普普通通的農民,從一個不起眼的木匠,到一個跑運輸的小販,再到拉著藥材一個人去了珠江,後來,在他的努力下,和廣州商人談成了一筆大生意。
從此,洋芋大王李文歸的輝煌人生便開始了。張岩知道,走出這一步的確很不容易,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不能少。
像老四李文來說的,一個人這輩子要幹什麽,能掙多少錢,端什麽飯碗,從一生下來老天爺就給他安排好了。
李文歸是幸運的,命中注定能創下這一番業績,但同時,他是一個拚搏努力的人,不然,天上掉餡餅,不張嘴一樣一無所獲。
關於周楠記者來公司采訪的事,讓他有些頭疼。明天告訴李總,可能,他是支持的,又是反對的。記錄曆史,鼓舞當下,這是一件好事,但疫情正當時,上級的防疫政策明文規定:非必要不外出!
搞不好,萬一出現頭疼發熱,豈不延誤了公司正常生產?發現一例上報一例,甚至全員隔離,到那時候,造成的重大損失,她周楠一個小姑娘豈能承受得了?
別說他了,整個李家崖的父老鄉親,也將為她的魯莽埋單,整日提心吊膽。到那時,她,還將怎樣麵對那個企業負責人,那個村委會書記李文歸?
次日清早,張岩被鬧鍾吵醒了。打開手機,開通流量,微信響了,又是周楠發來的:
“張哥,你沒事吧?一夜都沒回我的消息!你放心,我自己解決食宿,瞧把你嚇的!”
張岩笑了:這丫頭片子,真能瞎猜測!
他回了一條:昨晚寫小說了,手機調至靜音,寫完淩晨一點多了,還有必要給你回嗎?至於來勝利公司的事,我還是建議你消停點,眼下正是疫情吃緊的時候,別給李總添亂,也請你做好防護,非必要不外出,明白?
放下手機,張岩準備刷牙。牙膏剛擠出來,手機響了,是周楠的:大清早的,就不能說點好聽的?你要知道,我可是記者,大老遠為你們采訪,你以為我能收獲一筆金錢?行了吧,這是使命使然,明白?
張岩嘴裏叼著牙刷,一邊給周楠回信:大記者,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光榮的、高尚的,但問題是疫情期間,能不能理解一下?
周楠秒回:反正我不管,我說過了,房子我自己找,吃喝我自理,就算不幸被感染了,讓120把我拉去治療不就是了?一個大號感冒,緊張什麽?膽小鬼!
張岩很無奈:你呀,能不能實事求是一點,把你拉走了,那我呢,李總呢,跟你接觸過的所有同事呢?有家不能回,生產受牽連,你想過這些沒有?
周楠生氣了,她發來一個憤怒的表情:好了好了,大清早的,不知道說點好聽的,全是詛咒我的話!你放心,我會好好的,這幾年,又不是四處沒跑過,也不是沒發燒過,到頭來還不是好好的?膽小鬼!
張岩回道:隨你便!這病毒,好像專治嘴硬的人!
周楠發來一串炸彈。張岩不再理會,徑直去衛生間洗漱了。
上班,張岩去找李總簽字的時候,李文歸看見他一臉疲態,笑著問道:“昨晚又熬夜寫作了?”
張岩點點頭,說:“昨天說得太多,還沒寫完,今晚繼續寫!”
“感謝,我很期待。不過要注意勞逸結合,身體第一。”
“明白李總。哦,對了,周楠昨天發信息說,過兩天要來公司采訪,疫情緊張,我勸了幾聲,那姑娘根本不理會!”
李文歸笑了,說:“小張,周記者是不是喜歡你?我看采訪是假,看你是真吧,哈哈哈!”
“李總,那不能!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平時也很少聊天的。昨天,我朋友圈發了一張清洗池那邊的照片,她看見後,說是要采訪一下澱粉生產的情況。”
李文歸頓了一下,說:“那就來吧,讓她做好防護。”
張岩急了:“李總,現在是關鍵時候,萬不可馬虎啊!下一步就要生產了,耽誤不得!”
“這我知道。那我問你,腿長在人家身上,你能阻攔得住嗎?那姑娘雖然接觸不久,但我能看出來,那是個有性格的記者!”
張岩覺得也是,隻好不再多說什麽:周楠,你可真行,隨你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