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愣住了,盯著李文歸,他腦袋一片空白,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臉一下子紅到了脖頸。

“老三,你好好說話!人家誠心誠意上門道歉,你就這個樣子?大男人的,都過去的事了,還扯來扯去,有啥意思?你娘病死的,跟人家有什麽關係?瞎扯!

“麻子,你還是回吧,文歸剛說了,你的心意他領了,以後,再不要掛念這些破事了。如今日子都好過了,各吃各的,誰也不靠誰,你何必這麽低三下四的?”

爹說完,走到桌子跟前,提起兩瓶酒和牛奶,塞到麻子手裏,說:“孩子,不值當!他李文歸有什麽?瞧把他能耐的,你走,別理他!”

麻子不傻,能聽出來,明麵上,老爺子是在批評兒子,實則他是在指桑罵槐!

看來,鬧到這種地步,的確沒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還不如先走為上。來日方長,相信隨著時間的流逝,那道感情的裂痕會漸漸愈合吧!

至少,他今天總算明白了一個事實:李文歸不接受他的道歉,原來是因為母親的死。雖說這不是他的錯,但間接講,他也是罪魁禍首!

既是如此,何必糾纏?

麻子一臉難堪,提著禮物出門了。很不幸,這是一次失敗的談判。

李文歸沒有出門送麻子,他再次瞥了一眼牆上掛著的娘的遺像,想起娘的音容笑貌,他忍不住淚水蹦出眼眶。

娘活著,該多好啊!有人為他看門,有人為他煮餃子,有人分享他成功的喜悅!

爹出門送走了麻子。分別的路口,麻子難過地說:“叔,真的抱歉,我沒想到……阿姨的死,我,我的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對不起!”

爹說,沒關係,都過去了。你阿姨至少人間活了半輩子。你呢,那時候還年輕,娶媳婦是大事,人老了總要死的嘛!

麻子說,叔,能不能把兩瓶酒提回去?就當我賠罪了,好不?

爹猶豫了片刻,才點點頭:“好吧,你拿一瓶過來,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記住了,年輕人,人活一輩子,很難的。無論做什麽事,先把人做好,事就順了!有些人,有些事這一輩子都不能做錯,一旦錯了,就永遠錯過了!”

麻子點點頭。爹揮揮手說,回去吧!麻子走了,爹回家了。

屋裏,郭曉英誇讚丈夫說:“嘿,你這次表現真男人,對這種人,就該這樣!”

李文歸不說話,隻是低著頭抽著煙。麻子離開的那一瞬間,他心裏有點後悔了。都過去的事了,何必這麽較真?想起曾經和麻子在一起的快樂,他還是很懷念的。

沒有誰對誰錯,貧窮才是原罪吧!

郭曉英才知道,李文歸的心裏,原來恨麻子主要是因為娘的死。她一直以為,是他坑了男人那麽多錢,他才會那麽恨他。

這麽想來,她心裏更加放心了。畢竟娘隻有一個,這樣的仇恨,比單純坑錢還傷人。今後,麻子入夥,男人斷然是不會輕易答應的。

爹進門了,他手裏提著一瓶燒酒。兒媳婦問:“哪裏來的?麻子的?”

爹點點頭,徑直進了堂屋。他把燒酒放在桌上。

“老三,你不該衝人家發火!好歹是上門客,一輩子路還長著呢,不看僧麵看佛麵,他舅蔡大吼好歹是你的啟蒙老師呢!人要感恩,得饒人處且饒人!”爹說。

李文歸長歎一口氣,說:“出門的那一刻,我有點後悔了!爹,你咋把酒拿來了?”

“給人家一個台階下吧!和你師傅劉一手同一個村的,何必搞那麽僵呢?他舅都認識,人家說了給你幫忙,你以為他差那點錢?說白了是給外甥贖罪,將來希望你能帶帶他!不信你看著,這次幫忙後,你給錢他絕對不會要!”

“舅真是良苦用心啊!”李文歸又一陣歎氣。

爹打開了酒,拿來酒杯滿上,一杯遞給兒子,說:“老三,來,喝一個,這事就當過去了。做生意,和氣生財,別到處樹敵,這不好!”

李文歸接過酒盅,跟爹碰杯,一口氣喝幹:“這小子,帶著誠意來的,酒味很醇!”

“我和曉英意見統一,這次收購土豆,麻子怎麽說也不能參與!等以後你做大做強了,有實力跟人叫板了,怎麽做決定,至少我不會再幹涉!”爹說。

李文歸點點頭。

“再別拿你娘的病說事了,傳出去讓人笑話。本身,你娘得的是重病,晚期了,就算當時錢到位,也不見得就能起死回生。”爹說。

老三還是點點頭。

“叮鈴鈴!”突然,李文歸的手機響了,故事就此中斷了!

他接通,原來是侄女嵐嵐的。聊了一陣,電話掛斷了。

李文歸告訴張岩說:“嵐嵐剛打來電話,說蘭州疫情控製得很好,過不了多少日子,他們就可以回家了。”

“有白衣天使在,病魔遲早被嚇退!那是一群可敬的人!”張岩說。

“回到故事結尾。麻子其實不錯,心眼並不壞,但有一點毛病就是愛記仇、不知足。後來,我跟他合作了幾年,他表現都不錯。知人知麵不知心,誰想到後來,他竟然恩將仇報!這讓我很痛心!”

李文歸歎了口氣。張岩看得出來,對麻子,李文歸是既愛又恨,兄弟一場,好聚好散,他不希望結局竟是一場悲劇。

“那天,我和爹喝了好多酒,我們酒量都好,沒有醉,但那種久違的醉意真的很好。酒是個好東西,能讓人快速忘卻很多煩惱,包括對麻子的怨恨,全都消殺在酒精裏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令尊說得對,生意場上,以和為貴,看似不起眼的一個人,誰能說準未來幾十年裏,他還是那個不起眼的人?有句話說得好: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馬!”張岩說。

“的確,十年後的麻子,我也是沒想到,他的確成了一匹黑馬,害群之馬!”

話音剛落,張岩“撲哧”一聲笑了。

“小張,你寫麻子的時候,適當用墨,別寫得那麽壞,不然在讀者看來,是我太小肚雞腸了!嗬嗬,你覺得呢?”

“明白李總。”

電話又響了,是崔總打過來的。他告訴李文歸說,第一車土豆拉來了,已經倒在清洗池裏了,讓他過去看一看。

起身,兩人徑直去了廠區,直奔清洗池的位置。

到了地方,三車土豆已經倒進去了。李文歸仔細看了一眼,笑嗬嗬地說:“今年土豆豐收了,個頭還不小,看品種和成色,澱粉含量都不錯!”

張岩拿出手機,對著清洗池拍了一張照片。密密麻麻的土豆堆積如山,池子太大,還遠遠沒有覆蓋到底;等過幾天,池子滿了,澱粉生產線就要啟動了。

他把拍好的圖片發在了朋友圈裏,配文寫道:又是一個豐收年,勝利公司澱粉生產開門紅!